第191章 被举报

　　佛跳墙开坛瞬间那冲霄而起、勾魂摄魄的浓香，不仅让整个南城小院的人如痴如醉，更如同无形的水波，远远地扩散了出去。在这食物极度匮乏、人们嗅觉因饥饿而变得异常敏锐的年代，这样一股霸道绝伦、蕴含着丰富蛋白质与脂肪气息的荤香，简直是黑夜中的灯塔，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起初，只是附近胡同的住户被这从未闻过的奇香勾得口水直流，心痒难耐，纷纷猜测是哪家走了大运，弄到了如此硬货。但很快，事情就变了味。嫉妒、猜疑、乃至举报的心思，在某些人心里滋生。

　　“这得用多少好东西才能炖出这个味儿？”

　　“现在谁家还能有这条件？肯定来路不正！”

　　“我看就是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

　　“对！必须举报！不能让这些蛀虫逍遥法外！”

　　当王石将那一小盅佛跳墙递给聋老太太，院里众人还沉浸在震撼与回味中时，街道革委会的干部带着两个臂戴红袖章的积极分子，已经循着香味，脸色阴沉地堵在了南城小院的门口。

　　“开门！我们是街道革委会的！有人举报这里大搞奢侈享受，铺张浪费，有严重的资本主义享乐思想和投机倒把嫌疑！” 为首的是一个姓孙的副主任，嗓门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院门被强行推开。孙副主任带着人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厨房里那尚未完全熄灭的炭火炉，闻到了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残余香气，以及众人脸上尚未褪去的餍足与震惊。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王石身上，又扫过桌上那精致白瓷盅里金红透亮的汤汁，以及旁边打开的、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珍贵食材残迹的巨大酒坛。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王石！你好大的胆子！”孙副主任厉声喝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勒紧裤腰带搞建设，支援灾区！你居然在这里用这么多国家严格控制、极其紧缺的物资，搞这种封建地主、资本家才享受的玩意儿！你这是严重的政治错误！是挖社会主义墙脚！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尾巴！”

　　他根本不给王石解释的机会，一挥手：“把王石带走！这些赃物，全部没收！仔细搜查这个院子，看看还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两个红袖章立刻上前，就要扭住王石。

　　“住手！”何雨柱第一个反应过来，血红着眼睛就要往上冲，被何大清死死拉住。许大茂也急了，想上前说情，却被孙副主任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王石面色平静，甚至对何雨柱等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冲动。他知道，在此时此地，这锅佛跳墙就是最大的罪证，任何反抗和辩解都是徒劳的，只会连累更多人。他顺从地被带走，只是在经过聋老太太身边时，低声快速说了一句：“老太太，汤趁热喝，凉了腥。”

　　聋老太太捧着那盅还温热的佛跳墙，看着王石被带走的背影，又看看那些如狼似虎、开始翻箱倒柜搜查的革委会人员，浑身都颤抖起来。她不是气，是怒，是心疼，是为这世道黑白不分的悲凉！

　　王石被带走了。南城小院被翻了个底朝天，虽然王石真正的核心物资都在系统仓库，地窖也足够隐秘未被发现，但那些被搜出来的、远超常人家储备的粮食干货、药材，以及做佛跳墙剩下的边角料，都成了新的罪证。院子被暂时查封，何雨柱一家、许大茂一家等人也被严厉警告，勒令不许离开，随时接受调查。

　　消息像风一样传回了南锣鼓巷95号院。

　　整个大院都炸了锅。震惊、恐惧、惋惜、幸灾乐祸……各种情绪交织。易中海急得团团转，刘海中暗自心惊，阎埠贵庆幸自己没沾上。贾张氏在自家门口，听着议论，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和恶毒：“活该！让他显摆！让他嘚瑟！这下遭报应了吧！”

　　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第一个爆发，且以最激烈方式爆发的，竟然是平日里深居简出、似乎与世无争的聋老太太！

　　王石被带走的当天下午，聋老太太让一大妈搀扶着，直接来到了中院。她没有回家，而是颤巍巍地走到院子中央，猛地将手里那根磨得油光水亮的枣木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

　　“咚！”一声闷响，吸引了全院人的目光。

　　然后，这位年逾古稀、平时说话都慢悠悠的老人，竟用尽全身力气，扯开嗓子，发出了近乎凄厉的哭嚎和控诉：

　　“天老爷啊！你开开眼吧！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我！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婆子！就剩这么一口念想！想吃口梦里头的味道！是我！是我求着人家石头给我做的！所有东西，都是我老太婆拿当年陪嫁的老底子，一点一点攒下来、换来的！ 跟王石没关系！他就是一个厨子，是帮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婆子完成心愿！”

　　她老泪纵横，指着闻讯赶来的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又指向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

　　“你们说说！我老婆子这辈子，没坑过人，没害过人！临了了，就想喝口热汤，犯什么法了？！啊？！是挖了谁家的墙角了？还是碍了谁家的眼了？！”

　　“王石那孩子，仁义啊！看我老婆子可怜，才答应帮我！他有什么错？！他一个六级工，为国家流汗出力！他开酒馆，那是公私合营，给国家交税！他有点本事，弄点好吃的，先想着我这孤老婆子，想着院里的孩子（指送粮）！他错在哪了？！”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忘了年前是谁提醒大家存粮？忘了是谁在大家揭不开锅的时候，悄悄往回捎棒子面？！现在人家落难了，你们就在这儿看笑话？说风凉话？！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举起手里的拐杖，哆哆嗦嗦地指向天空：

　　“去！你们去把我也抓走！把我这老婆子跟石头关一块儿！反正我也活够了！我倒要看看，这新社会，还让不让人讲点良心！让不让人有口念想！”

　　她一边哭骂，一边用手里的拐杖狠狠戳着地面，砰砰作响，仿佛要戳穿这冰冷的地面，也戳穿某些人冷漠的心肝。

　　全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老太太这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爆发惊呆了。易中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刘海中缩了缩脖子。阎埠贵低头不语。贾张氏躲在人后，脸都吓白了，不敢再吱声。

　　他们从未见过聋老太太如此失态。

　　老太太的哭骂声，在暮色四合的四合院里久久回荡，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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