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情人节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街道上弥漫着甜腻的空气，随处可见手挽手的情侣和捧着鲜花的男女。这种氛围对于失恋人士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黎烬拒绝了所有疑似暧昧的邀约，拉上了几个同样单身的“狐朋狗友”，包下了常去的那家私人会所最大的包厢，美其名曰“单身贵族狂欢夜”。

　　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桌上摆满了各种酒水。黎烬穿着那件亮得扎眼的明黄色卫衣，坐在沙发最中间，手里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和朋友们摇骰子、拼酒，笑得比谁都大声，闹得比谁都欢。

　　他试图用极致的喧嚣，淹没心底那股因为这个特殊日子而不断翻涌上来的、酸涩的空洞感。

　　“喝！今晚不醉不归！”黎烬举起酒杯，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带来短暂的麻痹。

　　“烬哥牛逼！”

　　“为单身干杯！”

　　朋友们起着哄，气氛热烈。黎烬一杯接一杯地喝，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动作也开始摇晃。那些强装出来的笑容和活力，在酒精的催化下，渐渐维持不住。

　　他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耳边喧闹的音乐和朋友的哄笑声仿佛隔了一层膜，变得模糊不清。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反复闪现出段瑾洛那张冷峻的脸——他生气时的样子，他偶尔笑时的样子，他抱着自己时……温柔的样子。

　　“骗子……”黎烬趴在茶几上，用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桌面，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被淹没在音乐里。

　　“烬哥？你说啥？再来一杯？”朋友凑过来，给他倒满酒。

　　黎烬迷迷糊糊地接过，又灌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疼，但心里的那个洞，却好像越来越大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闹了多久，最后，黎烬彻底瘫软在沙发上，眼神涣散，脸颊通红，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空酒瓶。

　　朋友们也大多东倒西歪，有的在唱歌，有的在玩手机，没人再注意他。

　　黎烬费力地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凭着肌肉记忆，手指颤抖着，在通讯录里艰难地划拉着，最终，停在了一个被他置顶却又拉黑了的名字上——段瑾洛。

　　酒精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委屈、思念、还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不管不顾地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黎烬以为不会有人接、委屈得快要哭出来时，被接通了。

　　“喂？”段瑾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很安静。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黎烬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他对着话筒，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委屈巴巴地控诉：

　　“段瑾洛……你个……大骗子……”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哭腔。

　　电话那头的段瑾洛沉默了几秒，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在哪儿？喝酒了？”

　　“要你管！”黎烬抽噎了一下，醉醺醺地、蛮不讲理地反问：“段瑾洛……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情人节。”段瑾洛的声音依旧平静。

　　“对啊！情人节！”黎烬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声音带着醉后的沙哑和执拗，“别人……别人都成双成对……你……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你个混蛋……骗子……”

　　他说着说着，更委屈了，眼泪掉得更凶，声音也越来越小，带着一种无助的依赖：“段瑾洛……我……我想你了……”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羽毛，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段瑾洛的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只能听到黎烬压抑的、细碎的抽泣声。

　　几秒钟后，段瑾洛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平静：

　　“地址发给我。现在。”

　　“我不发……”黎烬醉得厉害，开始耍赖，“你……你都不来找我……你心里没有我……呜呜……”

　　“黎烬！”段瑾洛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乖，把地址发给我，立刻！马上！”

　　或许是段瑾洛语气中的强势惊醒了黎烬一丝残存的理智，或许是“乖”这个词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黎烬迷迷糊糊地、抽抽搭搭地报出了会所的名字和包厢号。

　　“待在原地，不许动！”段瑾洛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黎烬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在沙发上，手里还死死攥着手机，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段瑾洛……骗子……想你……”

　　不到二十分钟，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道高大挺拔、裹挟着室外寒气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段瑾洛面色冷峻如冰，目光锁定了沙发上那个瘫软成一团、哭得眼睛红肿、穿着明黄色卫衣格外扎眼的小醉鬼。

　　原本喧闹的音乐和嬉笑声戛然而止！几个还没完全醉死的朋友看到段瑾洛，吓得酒都醒了一半，噤若寒蝉。

　　段瑾洛走到沙发前，看着醉得不省人事、还在小声啜泣的黎烬，眸色里面翻涌着怒火、心疼，自责，还有一种……近乎恐怖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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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弯下腰，直接打横将黎烬抱了起来！

　　“唔……”黎烬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段瑾洛近在咫尺的、冷硬的下颌线，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气息，非但没有挣扎，反而像找到依靠的小兽，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嘴里还嘟囔着：“冷…… ”

　　段瑾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收紧了手臂，将怀里滚烫又柔软的小醉鬼牢牢锁在胸前。他扫了一眼包厢里目瞪口呆的众人，什么也没说，抱着黎烬，转身就走。

　　段瑾洛抱着黎烬，一路穿过走廊，在无数道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电梯，下楼，将他塞进等候在路边的车里。

　　车子发动，融入夜色。

　　后座上，黎烬蜷缩在段瑾洛怀里，似乎因为找到了热源而安心下来，渐渐止住了哭泣，呼吸变得均匀，竟是睡着了。只是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段瑾洛低头，看着怀里这张毫无防备的睡颜，看着他眼角的泪痕，想着他刚才电话里带着哭腔的“想你”，胸腔里那股因他躲藏而积压的那一点怒意，渐渐被一种汹涌的、酸涩的心疼和……失而复得的悸动所取代。

　　他伸出手，轻柔地擦去黎烬脸上的泪痕，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跑？喝成这样，还能跑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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