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篇【李辛篇】猝不及防的分别

　　返程的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段瑾洛靠在椅背，看似闭目养神，内心却隐隐有种不安的躁动，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突然，一阵毫无预兆的心悸袭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胸骨！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抽离感从灵魂深处爆发，仿佛要将他硬生生从这具躯壳里拽出去！

　　“呃……”段瑾洛闷哼一声，猛地睁开眼，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转过头，目光死死锁住身旁座位上的李辛。

　　李辛正戴着耳机看电影，似乎察觉到了他异常的目光，疑惑地转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李辛愣住了。他从未在段瑾洛眼中看到过如此浓烈、如此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深深的不舍，有无尽的眷恋，有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还有一种……近乎诀别的绝望和悲伤。那眼神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李辛牢牢罩住。

　　段瑾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那样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带去下一个未知的轮回。

　　李辛的心毫无缘由地狠狠一抽，一股尖锐的酸涩感毫无预警地冲上鼻尖，视线迅速模糊。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段瑾洛什么也没说，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他怔怔地看着段瑾洛，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伤正在发生。

　　就在李辛的泪水滴落的瞬间，段瑾洛感觉那股抽离的力量达到了顶点。他最后深深看了李辛一眼，仿佛用眼神说完了所有来不及出口的爱与叮嘱，然后意识便猛地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冰冷的声音，像针一样刺穿着耳膜。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得让人反胃。

　　段瑾洛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忙碌的医护人员身影，以及手臂上扎着的输液管。身体的剧痛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他回来了。回到了这场惨烈车祸后，在生死线上反复挣扎的、破碎的身体里。

　　那场短暂的、如同偷来的“美梦”，结束了。他终究还是被命运无情地抛回了这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时空。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李辛那双充满不解和泪水的眼睛……他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寒风呼啸着灌入。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黎烬，他的小乖。

　　段瑾洛用尽力气，颤抖地伸出手，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黎烬带着哭腔、近乎崩溃的威胁，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

　　“段瑾洛！情人节那天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在顶楼跳下去……”

　　…………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平稳飞行的时间线上。

　　李辛眨了眨眼，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心悸和鼻酸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一丝冰凉的湿润，是眼泪？他为什么会哭？

　　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座位。段瑾洛正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呼吸平稳。

　　一切……好像没什么不同？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刚刚……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老板刚才看他的眼神……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李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感觉。大概是太累了吧。他重新戴好耳机，将注意力拉回电影上，但心底深处，却留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关于一个悲伤欲绝眼神的模糊印记，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失落。

　　而那个短暂容纳了来自未来、饱经沧桑灵魂的“段瑾洛”，在此时轻轻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冷静，但也带着一丝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迷茫。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李辛，对于自己为何会和李辛一同出差，并且坐在相邻的位置，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记得的行程，似乎……有些对不上？而且，心里为何会泛起一丝对这个下属……不同寻常的、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他皱了皱眉，将这归咎于行程紧凑带来的疲惫和思维混乱，很快便重新收敛心神，恢复了那个下属眼中熟悉的、高深莫测、难以接近的段总模样。

　　两个时空，短暂的交汇后，再次断裂，奔向各自未知的轨迹。一个在病痛和思念中煎熬，一个在现实的轨迹中继续，而那场发生在万米高空的、无声的告别与泪水的因果，则成了埋藏在时间缝隙中，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唯有那份深刻入骨的爱意，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在各自的世界里，继续着它的纠葛与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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