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星尘的特训（上）

　　城市沉入最深的睡眠。窗外，是万家灯火熄灭后凝固的墨色，偶尔有遥远车灯划过的流光，转瞬即逝，如同沉入深海的流星。

　　室内，唯有书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无边夜色中切割出一小片惨白的光域，光晕的边缘被黑暗吞噬，模糊不清。

　　星尘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脊挺直，却僵硬得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

　　台灯惨白的光线斜斜打在他脸上，勾勒出紧锁的眉头、深陷的眼窝和眼下浓重得化不开的乌青。

　　汗水沿着鬓角滑落，在下颌凝成水珠，滴落在廉价的地板革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静。

　　绝对的静。

　　他强迫自己放空，将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沉入身体的最深处，沉入那片冰冷、死寂、仿佛亘古不变的虚无。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在其中下沉，如同坠入永无光明的深渊。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悠长而艰难，每一次心跳都在死寂中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在寻找。

　　寻找那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银芒。那是他体内星辰之力的余烬，是昨夜对抗影傀、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空间扭曲的源头，也是此刻折磨他、威胁他、让他在这深夜如困兽般挣扎的唯一希望。

　　时间在死寂的感知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终于。

　　在意识感知的极限边缘，在那片冰冷虚无的最深处，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宇宙尽头，一颗濒临熄灭的星辰，在永恒的黑暗里，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光。

　　冰冷。浩瀚。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感。它太微弱了，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无比坚韧地存在着。

　　找到了！

　　星尘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加速！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如同在暴风中靠近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孤灯，将意念凝聚成最轻柔的触须，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向那一点微弱的星芒。

　　靠近了……更近了……

　　就在意念即将触碰到那一点冰冷星芒的刹那——

　　轰——！！！

　　一股庞大、冰冷、如同整个星海倾轧而下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仿佛沉睡的古老魔神被蝼蚁的窥探所惊醒，仅仅是翻身的意志，便足以碾碎星辰！

　　“呃啊——！”

　　星尘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身体猛地从入定状态中弹了出来！他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关节因为剧痛而扭曲、发白！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头痛！仿佛整个颅骨都要被那冰冷的星辰伟力撑爆！无数破碎的、闪耀着冰冷星光的符文碎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切割！

　　视野瞬间被刺眼的银芒和翻滚的黑暗占据！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嘶鸣！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牙齿因为剧痛而咯咯作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天灭地般的威压和剧痛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星尘如同离水的鱼一般，瘫软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失败了。

　　再一次。

　　那星辰魔神的意志，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守护着力量的源头，拒绝任何窥探和掌控。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枕边。

　　那枚冰冷的星形挂坠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刚才那恐怖的威压冲击下，它似乎被彻底激活了。

　　此刻，挂坠内部那些细微的、如同星砂般的银白光点，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缓缓流动着，散发出一种温润、清凉、带着安抚力量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溪流，轻柔地包裹着他剧烈抽痛的神经和狂乱的心跳。

　　星尘几乎是爬过去的，颤抖的手指紧紧握住它。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那奇异的安宁感丝丝缕缕渗入他撕裂般的痛苦中，带来一丝宝贵的喘息和清明。

　　他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而绝望。控制它？谈何容易！

　　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用自己的灵魂去撞击一座冰冷的星辰巨山！除了粉身碎骨，还能得到什么？

　　放弃的念头如同诱人的毒蛇，在疲惫和恐惧的土壤里悄然滋生。

　　就这样吧……藏起来……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至少……暂时安全……

　　然而，念头刚刚升起——

　　一张苍白、布满冷汗、在病床上痛苦痉挛的脸，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脑海！

　　是司小南！她死死捂着那被诅咒侵蚀的手臂，指缝间渗出粘稠恶毒的黑血，身体因为剧痛而弓起、颤抖，翡翠色的瞳孔因为痛苦而涣散、失去焦距……那无声的挣扎，那濒死的呜咽……

　　紧接着，是林七夜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冰冷审视、如同审判般锁定他的眼睛！

　　那沉重的、如同山岳般压下的“责任”宣言——我会盯着你们！盯着这一切！

　　最后，是昨夜那冲天而起的、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邪恶气息！那庞大扭曲、如同深渊魔神般缓缓升起的污秽怪物！

　　那带着纯粹毁灭欲望、足以冻结灵魂的漆黑漩涡！

　　放弃？

　　放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下一次，当那污秽怪物再次爬出深渊，当那毁灭的黑暗能量球再次凝聚，他只能像昨夜一样，虚弱无力地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司小南被诅咒吞噬，看着林七夜独自面对那恐怖的毁灭洪流！

　　看着更多无辜的人被拖入疯狂的深渊！而他，这个体内藏着星辰之力、本应能做些什么的人，却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不！

　　一股滚烫的、近乎灼烧的火焰，猛地从星尘疲惫绝望的心底深处窜起！瞬间点燃了所有的恐惧和退缩！

　　他不能放弃！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不是为了掌控力量本身！而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不辜负那短暂并肩时司小南伸出的手！为了不辜负林七夜那冰冷却沉重的“责任”！为了……不再像昨夜那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再来！”星尘猛地从地板上撑起身体，声音因为剧痛和嘶吼而沙哑变形，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不再试图去“触碰”那恐怖的星辰本源！那无异于自杀！

　　他换了一种方式。意念不再向内探索，而是如同无形的蛛网，缓缓向身体四周的空间铺展开去。

　　他不再试图理解那冰冷浩瀚的星辰伟力，而是去感受……空间本身。

　　指尖悬停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

　　杯中是半杯清水，在台灯惨白的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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