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鬽魔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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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心苑的白日,依旧是被切割成惨白格子的光阴,缓慢流淌,带着腐朽的气息。

  吴怀冬坐在窗边那把唯一的、吱呀作响的旧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被木条分割的天空。几日过去,那几块柔软的棉布和两瓶丹药带来的微弱暖意,早已被这无休止的囚禁和无处不在的“注视”消磨殆尽,只剩下更深的麻木和一种诡异的平静。

  老嬷嬷送来的午膳依旧粗陋,她机械地吞咽着,味同嚼蜡。

  直到——

  苑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与往日不同的脚步声,以及老嬷嬷略显诧异的低语。

  片刻后,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面生的小宫女低着头,捧着一个不算精致、却编得颇为用心的藤篮,快步走了进来。

  她将藤篮放在离吴怀冬不远的空桌上,不敢抬头看她,只飞快地说了一句:

  “云袖姐姐让送来的。”

  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退了出去,关紧了门。

  殿内重归死寂。

  吴怀冬的目光,缓缓移向那个藤篮。

  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只是几支时新的、开得正盛的芍药和玉簪花。

  花瓣娇艳欲滴,带着清晨露水的润泽,与这死气沉沉的静心苑格格不入。

  花朵旁边,还有一小盒宫里时兴的、带着淡雅香气的胭脂膏子。

  云袖?

  德妃身边那个温婉沉静的大宫女?

  吴怀冬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与云袖并无交情,甚至可以说毫无瓜葛。德妃……是了,前几日似乎听老嬷嬷提过一嘴,九皇子去德妃宫中请安……

  九皇子……吴怀瑾!

  这个名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她麻木的外壳,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是他!

  一定是他!

  只有他,才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看似不经意、实则精准无比的方式,再次提醒她他的存在,提醒她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她死死盯着那几支娇艳的花朵,眼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翻涌的、复杂的情绪。

  屈辱,愤怒,一丝被看穿心思的恐慌,以及……那被她拼命压抑的、对“自由”二字的扭曲渴望。

  他就像最顶尖的驯兽师,在她即将彻底沉沦于绝望时,丢下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逼着她不得不去抓住,不得不再次抬起头,看向他那双隐藏在暗处的、冰冷的眼睛。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桌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触碰着那冰凉的、柔软的花瓣。触感真实,香气清幽。

  多么讽刺。

  她曾是这宫里最耀眼的公主,什么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没见过?

  如今,几支寻常的宫花,一盒普通的胭脂,竟能让她心潮起伏,如临大敌。

  她抓起那盒胭脂,指甲几乎要掐进木质的盒子里。

  他想看到她什么反应?

  感恩戴德?

  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对着这几件小玩意儿欣喜若狂?

  她偏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胭脂盒重重放回篮中,又拿起那几支芍药,走到窗边,手臂猛地一挥,似乎想要将它们狠狠掷出窗外,扔进那污浊的泥地里!

  然而,手臂挥到一半,却僵住了。

  她不能。

  她不敢。

  她害怕那随之而来的、更加令人窒息的“注视”,害怕那刚刚看到一丝缝隙的“生路”被彻底堵死。

  最终,她只是颓然地松开手,任由那几支娇艳的花朵散落在窗台上,如同她破碎的尊严和希望。

  她背对着窗户,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无声的泪水浸湿了粗糙的布料。

  她恨!

  恨他的掌控,恨他的伪善,更恨……不得不依靠这伪善才能苟延残喘的自己!

  清晏殿内,吴怀瑾正由云香伺候着用晚膳。

  云袖布好最后一道菜,轻声回禀:

  “殿下,静心苑那边,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嗯。”吴怀瑾应了一声,夹起一块清蒸鲈鱼,动作优雅,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云香在一旁好奇地问:

  “姐姐,静心苑那位……她收了?”

  云袖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收了。听送东西的小宫女说,七公主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那花,愣了很久。”

  吴怀瑾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没反应,才是最大的反应。

  愣了很久?

  是在挣扎,在权衡,在屈辱与那点微弱的希望之间痛苦徘徊吧。

  很好。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温水煮青蛙,也要让青蛙清楚地知道,这水温,由谁控制。

  “殿下真是心善,”

  云香由衷地说道,

  “七公主那样对您,您还惦记着她。”

  吴怀瑾放下银箸,拿起布巾擦了擦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带着些许无奈的浅笑:

  “终究是姐弟,看她在那清苦之地,于心不忍罢了。些许小事,不必再提。”

  他成功的将一个仁善、念旧、甚至有些过于心软的皇子形象,再次巩固在姐妹俩心中。

  用完晚膳,吴怀瑾照例在书房看书。夜色渐深,烛火摇曳。

  他的神识,再次连接上了酉影(春桃)发间的“洞观羽”。

  静心苑内的景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吴怀冬依旧蜷缩在窗边的地上,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低声啜泣。

  那几支被她扔在窗台上的芍药和玉簪花,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盒胭脂,也孤零零地躺在藤篮里,未曾动过。

  很好。

  哭泣,意味着情绪尚未完全死寂。

  抗拒这些“小恩小惠”,说明她内心的高傲仍在挣扎。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挣扎。

  在绝望中孕育出的、扭曲的、只能依附于他的希望,才是最牢固的枷锁。

  他没有再“注视”太久,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垂钓者,知道何时该收紧鱼线,何时该适当放松。

  收回神识,他拿起书案上一本关于阵法基础的典籍,看似认真地翻阅起来。

  识海中,那冰冷的系统光幕依旧悬浮着,功德值因为前次“间接阻止灾厄”而增加了500点,但对于他渴望的超脱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系统限制的资源,逼着他必须不断培养下属,利用她们去获取更多。

  戌影,乌圆,酉影,阿娜尔,还有……吴怀冬。

  这些都是他的工具,是他攀登永恒之阶的踏脚石。

  他很有耐心。

  磨刀需要时间,驯兽需要技巧。

  而现在,刀正在磨,兽正在驯。

  他只需要等待,等待她们变得足够锋利,足够……顺从。

  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挥出致命的一击。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悠长而寂寥。

  吴怀瑾放下书卷,吹熄了手边的烛火。

  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他眼底深处,那抹追求永恒与超脱的冷光,如同暗夜中的寒星,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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