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预知可能性

　　六年前，杭城。

　　下午五点二十，应天戚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钟，感觉眼皮沉重。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下班前特有的躁动与疲惫。

　　他就是这座庞大城市里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在一家商贸公司做着数据录入的工作，朝九晚五，日子像设定好的程序，每天重复运行。

　　但最近几天，这按部就班的程序似乎出了点“bUG”。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困扰着他。偶尔，毫无征兆地，心脏会猛地漏跳一拍，紧接着眼前会极快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起初他并未在意，直到前天过马路时，那种心悸感再次袭来，眼前闪过一个清晰的片段：一辆电动车几乎贴着他疾驰而过。他下意识地猛然后退，几乎是同时，一辆电动车真的以惊人速度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冲了过去。

　　那一刻，他站在路边，心脏狂跳。那不是巧合。

　　而现在，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那熟悉的不安感再次攫住了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剥离，办公室的嘈杂声仿佛被拉远——

　　【推演画面 一】

　　他像往常一样，耗到五点三十整，和同事小李一起走向电梯间。电梯平稳下行。走出公司大楼，走向地铁站。结果：他在晚上七点前安全抵达租住的公寓。

　　画面闪烁，切换。

　　【推演画面 二】

　　他提前几分钟收拾东西，跟主管说想先走。独自一人进电梯。电梯灯突然熄灭，卡在楼层之间。狭小的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过了很久才获救。结果：晚上八点多才狼狈地回到公寓。

　　画面再次切换。

　　【推演画面 三】

　　他选择了消防通道。楼梯间里光线昏暗。走到第十五层时，看到保洁阿姨在拖地。他小心地绕过去。继续下行。结果：他比平时多花了十五分钟，但安全走出了大楼。

　　所有的画面瞬间消失。

　　应天戚坐在工位上，脸色发白。这一次，他无法再欺骗自己那是幻觉。他清晰地“看”到了三种不同的选择会导致的过程，虽然过程截然不同，但最终的结果指向同一个——他会安全到家。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离下班还有五分钟。他决定相信这次诡异的“预览”。走楼梯虽然累点，但至少避免了被困在电梯里。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背包。

　　他磨蹭到五点二十九分，跟主管说身体不舒服先走。得到准许后，立刻转身快步走向消防通道。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凉飕飕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楼梯间里异常安静。他一步步往下走，脑子里乱糟糟的。

　　走到十五楼转角平台时，他瞳孔微缩——那个蓝色的背影，那个红色的水桶，和推演画面 三 里一模一样！他紧贴着墙壁，蹑手蹑脚地绕了过去。

　　顺利通过后，他加快脚步。腿部的肌肉开始酸胀。

　　终于，推开一楼大堂的防火门，温暖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电梯方向。果然，其中一部电梯的门上贴着“故障维修”的黄色纸条。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是真的。

　　他混入下班的人流，走向地铁站。晚高峰的地铁站人潮汹涌。他好不容易挤上一号线，在拥挤的车厢里找了个角落勉强站稳。

　　或许是环境使然，那种心悸感再次隐约浮现。

　　他烦躁地抬起头，视线扫过车厢。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斜对面靠近车门的位置。

　　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的男人，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正不动声色地靠近一个背着双肩包、戴着耳机看手机的年轻女孩。

　　心脏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

　　眼前景象瞬间变化——

　　【推演画面 一】

　　连帽衫男人利用车厢晃动，用刀片划开女孩背包口袋，夹出一个粉色钱包。女孩浑然未觉。男人得手后向车厢连接处移动。结果：女孩下车后发现被盗报警。警方于四十八小时后将嫌疑人抓获。

　　画面闪烁。

　　【推演画面 二】

　　女孩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男人动作一顿，立刻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转向另一边。结果：男人在下一站下车。一周后，他因在另一处实施扒窃被当场抓获。

　　画面再次切换。

　　【推演画面 三】

　　应天戚大喊：“小心！有小偷！”周围乘客目光被吸引。连帽衫男人动作僵住，凶狠地瞪了应天戚一眼，推开乘客冲下车门。结果：站台保安注意到仓皇逃跑的男人，将其制服扭送警务室。

　　画面消失。

　　应天戚感到一阵眩晕。又是这样！过程可以千变万化，但那个男人的结局仿佛被钉死——他最终会被抓住。

　　他看到那个连帽衫男人已经微微侧身，右手似乎要从口袋里抽出。女孩对此毫无防备。

　　喊，还是不喊？

　　时间仿佛被拉长。应天戚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害怕惹祸上身。

　　但是……看着那个女孩毫无戒备的侧脸……

　　就在连帽衫男人的手即将触碰到女孩背包的瞬间——

　　“喂！你！干什么呢！”应天戚听到自己的声音冲破喉咙，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尖锐。

　　一瞬间，周围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连帽衫男人的动作骤然停滞，他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剐过应天戚的脸。

　　女孩被惊动，诧异地摘下耳机。

　　“他划你包！小偷！”应天戚指着连帽衫男人。

　　“操！”男人恶狠狠地咒骂一声，猛地发力撞开身边乘客，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挤了出去，消失在站台人群中。

　　女孩慌忙检查背包，看到割痕，脸色煞白：“谢……谢谢你……”

　　周围响起议论声。

　　应天戚却没有丝毫自豪感。他只感觉双腿发软。那个男人最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威胁。

　　而且，他注意到：在推演画面 三 中，男人是在下一站下车被抓。而现实里，因为自己的干预，男人提前了一站下车。过程被改变了。

　　那么……结果呢？那个男人还会像推演中那样，最终被抓住吗？他的能力没有显示。未来似乎变得模糊不清。

　　这个念头让他恐惧。

　　他提前在下一站仓促下车，仿佛要逃离那个车厢。站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他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这见鬼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想立刻回到出租屋，祈祷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他低着头，快步走向出站口，没有注意到，在站台另一端的立柱阴影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风衣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应天戚的身影消失在闸机口的同时，风衣人微微侧头，对着衣领下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锚点’活性波动超出阈值，目标可能出现异常干预行为。持续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

　　说完，风衣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里。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应天戚，只是紧了紧单薄的外套，汇入了城市夜晚冰冷的人流之中。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偏离“剧本”的举动，不仅惹上了一个潜在的麻烦，更已经引起了某些隐藏在暗处的存在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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