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血泥

　　烂泥裹着血珠往靴筒里钻，每抬一步都像要扯断骨头。陈默的弯刀插进泥地半尺深，才稳住身形——刚才那股拖拽的力道突然变猛，若非刀身卡在石缝里，她恐怕已经被泥潭吞了大半。

　　“往左边！阿武的兰花在那边！”少年的声音劈了叉，他手里攥着半朵被泥水糊住的兰花，花瓣早已失去原色，只剩花茎还倔强地挺着。顺着他指的方向，泥潭深处果然浮着几点残白，像被血水泡开的碎瓷。

　　陈默咬紧牙，弯刀猛地旋出泥层，带起一串浑浊的血珠——不知是自己被碎石划破的血，还是这泥潭里本就藏着的腥气。她忽然想起阿武说过，缅北的泥是活的，它们贪得很，专啃骨头缝里的劲。

　　“踩我脚印！”她吼了一声，率先踏出一步，泥水瞬间没到膝盖。那股吸力骤然加重，像有无数只手在扯她的腿，带着蚀骨的冷意。她反手将弯刀掷给女孩：“砍断那些缠上来的根须！”

　　女孩接住刀时，指腹触到了刀柄上的血温——那是林砚刚才攥出的血。她没敢多想，刀刃翻飞间，那些像蛇一样缠向少年脚踝的黑色根须纷纷断裂，溅起的泥水甩在脸上，又腥又涩。

　　少年踩着陈默的脚印往前挪，忽然脚下一沉，整个人猛地向下滑去！陈默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他的后领，只听“刺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少年的痛呼，他背上的皮肉已被泥潭里的碎石刮出了血痕。

　　“阿武的花……在动！”少年指着前方，那些残白的花瓣竟在泥水里微微起伏，像在引路。陈默抬头望去，心脏猛地一缩——那根本不是花在动，是泥潭底下有东西在搅动！

　　“抓紧刀！”她嘶吼着将少年往前推，自己却被那股突然暴涨的吸力拽得向下陷了半尺。泥水呛进喉咙，腥甜的气息直冲脑门，她忽然笑了，笑得咳出了血沫——阿武这老东西，果然留了后手，这哪是引路，是在逼他们拼出最后一口气！

　　女孩的刀突然顿住，她盯着泥潭里浮起的一块碎布，那上面绣着的兰花与少年手里的一模一样。“是阿武的！”她声音发颤，却猛地将刀插进泥地，借着反作用力往前跃出半步，“他在前面！我能感觉到！”

　　陈默被泥水呛得眼前发黑，却在听见这话时猛地睁眼。她看见女孩的刀身正在震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那刀刃正贴着什么坚硬的东西——是骨头？还是阿武藏的武器？

　　“就是这里！”她爆喝一声，任由泥水漫过胸口，伸手抓住女孩的刀鞘，两人合力将刀向上一拔！只听“哐当”一声脆响，刀身带出了一串生锈的铁环，环上还缠着半片血渍斑斑的衣角——那是阿武常穿的那件靛蓝短褂！

　　吸力突然消失了。

　　陈默三人重重摔在一块坚硬的泥滩上，咳出的泥水混着血，在地上积成一滩暗红。少年爬过去抓起那串铁环，忽然发现环与环的缝隙里卡着些干燥的兰花粉末，凑近一闻，竟带着股奇异的清香，压过了满身的腥气。

　　“是阿武的信号……”少年的声音软下来，带着哭腔，“他说过，兰花磨成粉，藏在铁环里，就是‘安全’的意思。”

　　陈默趴在泥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她望着泥潭深处，那里的残白花瓣已经沉了下去，像从未出现过。泥水从她发间滴落，砸在地上的血水里，晕开一圈圈涟漪。

　　她忽然抓起一块碎石，在泥地上用力刻下“241”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记着这地方。”她声音嘶哑，却带着股燃尽又复燃的劲，“阿武没走，他在等我们把这蚀骨的泥，踩成通往后路的阶。”

　　女孩抹了把脸，泥水混着泪水往下淌，她举起刀，刀刃上的血珠滴在铁环上，与兰花粉末融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带着血腥的香。

　　少年将铁环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踩过的每一步血泥，都要朝着阿武留下的那缕香，往前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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