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血骨

　　国境线的风裹着铁锈味刮过来时，陈默背上的蚀骨琴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颤音。琴身嵌着的碎骨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在共鸣箱里乱撞，撞得他肩胛骨发麻——那是王班长的锁骨，当年在鹰嘴崖阻击战中被流弹打断，临终前塞给张队的。

　　“不对劲。”老鬼捂着流血的左臂靠过来，独眼里的光直跳，“前面林子不对劲，你看那藤子。”

　　陈默抬眼望去，国境线边缘的雨林里，血红色的藤蔓正顺着树干往上爬，藤叶上的纹路像极了凝固的血，缠绕间竟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更骇人的是，那些藤蔓的根须正从地下钻出来，在泥地里拱出一个个鼓包，鼓包破开处，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半截截发白的指骨。

　　“是‘血藤’。”军官咬着牙啐出一口血沫，后背的伤口还在淌血，“张队的笔记里提过，缅北雨林里的邪性东西，专缠活人的骨头，当年三队的弟兄就是……”

　　话没说完，血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最粗的那根藤条像蛇一样弹起，带着尖刺直扑过来。陈默猛地将蚀骨琴横在胸前，琴身的碎骨发出一阵急促的鸣响，竟在琴前撑起一道淡金色的光膜——藤条撞在光膜上，瞬间被烫得滋滋冒烟，叶尖卷成焦黑的团。

　　“是弟兄们的骨头在护着咱！”老鬼眼睛一亮，突然吹起了归乡调的哨音。蚀骨琴像是得了指令，共鸣箱里的碎骨疯狂震颤，光膜猛地涨大，将三人裹在中间。

　　陈默趁机摸出张队留下的骨哨，塞进琴身的裂缝里。哨身刚碰到王班长的锁骨，整把琴突然变得滚烫，琴身上的刻痕“嘶嘶”冒起白烟，那些碎骨竟顺着刻痕一点点渗出来，在光膜外凝结成一把半透明的骨刃。

　　“冲过去！”陈默嘶吼着挥起骨刃，光膜跟着他的动作破开一道口子。血藤闻到活人气味，疯了似的涌过来，藤叶上的血纹在光膜外炸开，溅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长出新的藤芽。

　　老鬼拽着受伤的军官跟在后面，独眼里的余光瞥见血藤根部的鼓包里，隐约露出军靴的鞋底——那是三队弟兄的军靴，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被缠成了藤下的养分。蚀骨琴突然发出一声悲鸣，琴身的碎骨剧烈撞击，竟从共鸣箱里滚出一颗生锈的弹壳，弹壳上刻着的“3”字被血浸得发黑。

　　“是三哥的弹壳！”老鬼哭得嗓子发哑，“他总说这弹壳能挡灾，原来……”

　　陈默反手将骨刃插进最近的血藤根部，那藤条瞬间像被泼了硫酸，疯狂扭动着缩回雨林。他借着空档回头看，只见光膜外的血藤正越聚越密，藤叶间隐约露出一张张模糊的人脸，是三队弟兄们的模样，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喊“快走”。

　　“把你的血抹上去！”陈默突然对军官吼道，“张队的笔记里写了，血藤怕自己人的血！”

　　军官愣了一下，猛地扯断左臂的绷带，将流血的伤口按在蚀骨琴上。琴身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那些渗出来的碎骨突然加速凝结，在光膜外织成一张骨网，将扑来的血藤死死挡住。骨网的缝隙里，陈默仿佛看见张队站在国境线那头，举着骨哨吹着归乡调，哨音清亮得像能穿透雨林的雾。

　　“走！”他再次挥起骨刃，这次的光膜破开得更宽，血藤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在中间让出一条通道。老鬼拽着军官拼命往前冲，蚀骨琴在陈默背上疯狂震颤，琴身的碎骨不断脱落，落在地上发出“咔嗒”声，每一声都像在说“别回头”。

　　国境线的界碑已经在眼前晃了，陈默却突然停下脚步——他看见最粗的那根血藤正从地下钻出，藤尖直指军官的后背。他猛地将蚀骨琴往前一推，自己则转身扑向藤条，骨刃狠狠扎进藤心。

　　血藤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藤叶瞬间变得漆黑，却也疯狂地缠上陈默的胳膊，尖刺钻进皮肉，往骨头里钻。蚀骨琴落在地上，琴身的碎骨“哗啦啦”滚出来，在界碑旁拼出半句话：“过线……”

　　“陈默！”老鬼嘶吼着要回头，却被军官死死拽住。

　　陈默看着他们冲过界碑，看着蚀骨琴的碎骨在阳光下化作金粉，突然笑了。血藤缠进骨头的疼，竟让他想起张队说过的话：“咱这骨头，总得为回家的路垫块砖。”他摸出怀里的归乡调乐谱，塞进最后一根没被缠住的手指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乐谱扔过界碑。

　　血藤终于缠上他的喉咙时，陈默听见界碑那头传来老鬼的哨音，吹的是归乡调的后半段，哨音里混着蚀骨琴最后一声颤音，像极了家里的门轴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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