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时间伪证6

　　“小心。”老李只说了一句。

　　虞倩跟上来：“我陪你。”

　　“张辰说一个人。”

　　“我在楼下等。”虞倩坚持，“陈默，你现在手臂有伤，而且……张辰可能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张辰了。”

　　陈默看着她眼中的担忧，最终点头。

　　医学院老楼散发着消毒水和陈旧书籍混合的气味。张辰的实验室在四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冷白色的灯光。

　　陈默推门进去。张辰背对着门口，站在实验台前，白大褂整洁如常，但头发凌乱。实验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银色箱子，里面是各种手术器械，摆放得一丝不苟。

　　“你来了。”张辰没有转身，“锁上门。”

　　陈默照做：“你在做什么？”

　　“检查一些东西。”张辰终于转过身，眼睛布满血丝，但眼神依然锐利，“苏瑾的闹钟，技术科给我送来了完整检测报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陈默摇头。

　　“闹钟的发条机构确实被改造过，用一种精密的医用手术剪作为临时齿轮，会在运行到第八圈时卡住停摆。”张辰拿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是细小的金属碎片，“但这种改造需要专业知识，不是普通机械工能做到的。”

　　“医学知识加机械知识。”陈默说。

　　“对。”张辰点头，“而名单上的人，同时具备这两种能力的，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医学院副院长，刘振华。他年轻时是心脏外科医生，后来转行政管理，但一直对机械着迷，收藏古董钟表。”

　　陈默想起名单上的名字：刘振华，五十八岁，医学院副院长，分管科研和对外合作，正是“心诺平”项目的校内负责人。

　　“你有证据吗？”

　　“间接的。”张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刘振华过去一年的信用卡记录。他频繁光顾一家古董钟表店，购买维修工具和零件。三个月前，他买了一套微型齿轮组，型号与闹钟里发现的金属碎片匹配。”

　　陈默接过文件夹，快速浏览：“但这不足以证明他涉案。”

　　“还有这个。”张辰又拿出一份病历复印件，“苏瑾死前一周的体检报告。她私下做了毒物检测，结果显示体内有微量慢性毒物积累，来源是一种罕见的心脏病药物成分——正是‘心诺平’的活性代谢物。”

　　陈默震惊：“她被下毒了？”

　　“长期低剂量，会导致心律不齐，最终可能心源性猝死。”张辰的声音颤抖，“如果我早点发现……如果她告诉我……”

　　“你为什么没发现？”陈默直视他的眼睛，“你是法医，也是她的朋友。她身体不适，你应该能察觉到。”

　　张辰避开目光：“她没告诉我。我们……最近半年很少联系。名单上我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她知道我了解‘心诺平’的药理，曾经问过我一两次关于药物副作用的问题。”

　　“你回答了？”

　　“我告诉她，任何新药都有风险，但如果有数据造假，就是犯罪。”张辰深吸一口气，“她可能因此把我列为潜在盟友，或者……证人。”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虞倩站在树下的身影：“林峰死了，就在一小时前，突发心脏病。但他的药被人动了手脚。”

　　张辰猛地抬头：“什么？”

　　“你有心脏病史吗？”陈默突然问。

　　张辰愣了一下：“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如果你是下一个目标，心脏病可能是理想的灭口方式。”陈默转身面对他，“刘振华有医学背景，可以接触药物，可以制造‘自然死亡’。”

　　实验室陷入沉默。窗外传来学生们的说笑声，与室内的紧张气氛形成诡异对比。

　　“我需要你的帮助。”陈默最终说，“以法医的身份，帮我重新检查所有证据。特别是时间线——如果我们假设闹钟是误导，真正的死亡时间是什么？”

　　张辰走到白板前，开始书写：“如果闹钟在八点十二分摔停是误导，那么苏瑾的实际死亡时间应该在八点四十五分之后。但这样就无法解释八点十二分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她在哪里，在做什么。”

　　“除非她当时还活着，但不在值班室。”陈默说，“八点十二分，闹钟摔停，可能确实发生了冲突，但她逃脱了，或者暂时被制服。然后凶手处理了现场，制造了时间矛盾。”

　　“但值班室是密室。”张辰提出疑问。

　　“密室可以伪造。”陈默思考着，“如果门锁有某种机关，可以从外面反锁。林峰承认调整了现场，他可能做了这个手脚。”

　　张辰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电脑前，调出一份文件：“这是值班室门锁的详细结构图。你看这里——弹簧锁内部有一个小卡槽，如果用细钢丝从锁孔伸入，顶住卡槽，再关门，就可以从外面制造反锁的假象。”

　　“林峰会这种技巧吗？”

　　“他是职业中间人，可能学过。”张辰说，“但更可能是有人教他。刘振华有机械知识，完全可以设计这种机关。”

　　陈默的手机震动，是小张发来的信息：“陈队，查到了！那个未实名号码最后一次基站定位，在医学院附近！而且，我们恢复了苏瑾手机里删除的一条信息，发送时间是昨晚七点五十五分，内容是‘老地方见，带上东西’，收件人就是那个号码！”

　　“老地方是哪里？”陈默回复。

　　“不确定。但苏瑾的同事说，她经常去医学院老图书馆的天台，说是那里安静，适合思考。”

　　陈默看向张辰：“天台。我们去看看。”

　　老图书馆是一栋民国时期的建筑，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天台门通常锁着，但今天虚掩着。陈默推开门，眼前是一个空旷的平台，四周有矮墙围栏。

　　雨后的天空湛蓝如洗，但天台上残留着水渍。陈默和虞倩仔细检查地面，张辰跟在后面，神情复杂——这里是他和苏瑾学生时代常来的地方。

　　“看这里。”虞倩蹲在东南角，那里有一小片水渍颜色略深，像是被冲洗过，但边缘残留着淡淡的褐色痕迹。

　　张辰从工具箱里拿出鲁米诺试剂喷洒。在试剂作用下，地面显现出微弱的蓝绿色荧光——血液反应。

　　“血量不大，可能是鼻血或小伤口。”张辰取样，“但证明这里发生过冲突。”

　　陈默走到围栏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医学院，也能看到附属医院的四楼窗户。他忽然意识到，从天台到值班室，如果走内部通道，只需要不到十分钟。

　　“如果苏瑾七点五十五分在这里见某人，发生冲突，八点十二分左右逃离，然后跑到值班室，在那里再次遇袭……”陈默推理着，“但值班室闹钟八点十二分摔停，时间对不上。”

　　虞倩站起身：“除非，天台的冲突和值班室的冲突不是连续的。也许她在天台受伤后，去了别处，然后八点四十五分才回到值班室。”

　　“蓝色文件夹。”张辰突然说，“如果她带着证据，可能先把它藏起来了。老图书馆四楼的暗格，也许是她临时藏东西的地方。”

　　陈默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可能先去了图书馆藏文件夹，然后才回值班室。但为什么回值班室？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因为她的手机、包、工作资料都在那里。”虞倩说，“而且，她可能约了另一个人在那里见面——王建国。八点零三分她给王建国打电话，可能就是约在值班室，但王建国误解了地点，去了小巷。”

　　时间线开始重新拼合：

　　19:55 苏瑾在天台见某人（可能是刘振华），发生冲突，受伤

　　20:03 苏瑾给王建国打电话，可能约见面

　　20:08 王建国到达小巷（误解了地点？）

　　20:12 苏瑾回到值班室？闹钟摔停？

　　20:14 穿白大褂者（林峰）进入小巷

　　20:21 林峰离开小巷（王建国已死？）

　　20:23 林峰进入医院

　　20:45 某人进入值班室（苏瑾或凶手？）

　　“还是矛盾。”张辰摇头，“如果苏瑾八点十二分已经在值班室遇袭，她如何能在八点零三分钟打电话？”

　　陈默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老李：“陈默，立即回支队。刘振华副院长来了，主动要求配合调查，还带了律师。”

　　刑侦支队询问室里，刘振华坐姿端正，灰白的头发梳理整齐，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学者的睿智。他身边的律师四十多岁，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一切。

　　“刘院长，感谢你主动配合。”老李坐在对面，陈默和虞倩在旁边观察。

　　“这是我应该做的。”刘振华声音温和，“苏瑾医生的事令人痛心。她是优秀的学者，也是我们学院的骄傲。”

　　“你昨晚七点到十点在哪里？”陈默直接问。

　　“在家看书，我妻子可以证明。”刘振华从容回答，“我有早睡的习惯，通常九点就休息了。”

　　“你和苏瑾最近有矛盾吗？”

　　“矛盾？谈不上。”刘振华推了推眼镜，“只是在‘心诺平’的数据解读上有一些学术分歧，这很正常。”

　　“什么样的分歧？”

　　“她认为部分数据存在异常，需要进一步验证；我认为现有数据足以支持论文发表。”刘振华顿了顿，“但我尊重她的谨慎，同意延期提交。”

　　虞倩注意到他说“延期提交”时，右手拇指轻轻摩擦食指侧面，这是轻微焦虑的表现。

　　“你知道她收集了证据准备举报吗？”陈默追问。

　　刘振华脸色微变：“举报？举报什么？”

　　“数据篡改，隐瞒副作用。”陈默盯着他，“蓝色文件夹里的证据很充分，涉及你、赵启明，还有其他人。”

　　律师立即插话：“我的当事人不需要回答这种暗示性问题。”

　　刘振华抬手制止律师，语气依然平静：“如果苏医生有这样的怀疑，她应该正式提出。私下收集证据，不符合学术规范。”

　　“但她死了。”陈默一字一句地说，“王建国也死了，赵启明也死了，林峰也死了。所有可能揭露真相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

　　刘振华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陈警官，你是在指控我吗？”

　　“我在陈述事实。”陈默站起身，走到白板前，“苏瑾昨晚七点五十五分在天台见了某人，发生了冲突。那个人是你吗？”

　　“不是。”刘振华回答很快，但太快的否定有时就是破绽。

　　“你有古董钟表的爱好，对吗？”陈默换了个方向。

　　刘振华愣了一下：“是的，小爱好。”

　　“你三个月前购买了一套微型齿轮组，型号与苏瑾闹钟里发现的金属碎片匹配。”陈默将购买记录复印件推到他面前，“怎么解释？”

　　询问室陷入沉默。刘振华看着那份记录，手指微微颤抖。律师凑到他耳边低语，但刘振华摇了摇头。

　　“我购买零件是为了修复一个十九世纪的法国座钟。”他终于开口，“与苏医生的闹钟无关。”

　　“那你能解释，为什么你的指纹会出现在闹钟内部吗？”陈默抛出王牌——这其实是虚张声势，技术科还没有提取到完整指纹。

　　刘振华脸色瞬间苍白，汗水从额角渗出。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律师立即站起来：“我的当事人需要休息，今天的询问到此为止。”

　　“等等。”虞倩突然开口，“刘院长，你戴的手表很特别，能给我看看吗？”

　　刘振华下意识捂住手腕，但已经晚了。虞倩已经注意到，他戴的正是和林峰同款的那块深蓝色限量手表。

　　“这款表江城只有三块。”虞倩轻声说，“一块在你这里，一块在林峰那里，还有一块呢？”

　　刘振华站起身，声音失去了之前的从容：“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律师，我们走。”

　　他们离开后，老李转向陈默：“你怎么知道他的指纹在闹钟上？报告里没写。”

　　“我不知道。”陈默承认，“但我猜如果真是他改造了闹钟，他可能留下了痕迹。他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

　　虞倩补充：“还有手表。刘振华和林峰戴同款限量表，这不是巧合。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可能是同一利益集团的身份象征。”

　　小张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新的报告：“陈队，技术科破解了林峰手机里的加密信息。他和一个代号‘导师’的人有长期联系，最后一次信息是昨晚十一点，‘导师’指示他‘处理掉赵启明，清理痕迹’。”

　　“能追踪到‘导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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