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时间伪证13

　　“不止有关。”虞倩调出资料，“他是基金会亚洲区代表，直到五年前突然退出，原因不明。基金会官方说他‘转向了个人研究方向’。”

　　陈默感到线索在连接：“所以‘永恒定格’不是陆明远一个人创建的，它可能脱胎于这个正规的研究基金会，但走向了极端。”

　　“而江晨，”虞倩看着那些年轻时的画作，“可能是被陆明远选中，不仅仅因为他是学生，还因为他从小就有的这种……执念。”

　　案件更深层的轮廓浮现：一个正规的科研组织，在研究永生技术的过程中，某些成员走向了极端，秘密进行人体实验，以“艺术收藏”为名，实施着违反伦理的“永恒定格”。

　　“我们需要联系这个基金会。”陈默说。

　　“已经在做了。”老李走进来，“国际刑警通过正式渠道联系了‘未来生命基金会’，他们同意配合调查，但要求保密，避免引起公众恐慌。”

　　“他们有陆明远技术的数据吗？”

　　“可能，但不会轻易给。”老李坐下，“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高层关注。永生技术、人体实验、跨国犯罪……每一个都是敏感话题。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谨慎。”

　　陈默明白。刑侦工作有时就像拆弹，剪错一根线，可能引发更大的爆炸。

　　“江晨和其他标本的医疗团队，”虞倩问，“有什么进展吗？”

　　“有突破，但不确定是好是坏。”老李表情复杂，“通过脑机接口，他们检测到了其中三个标本的脑电波活动模式……与做梦状态类似。但更深入的分析发现，这些脑波中有重复的模式，就像……在循环播放同一段梦境。”

　　“时间循环的梦。”陈默低声说。

　　“医疗团队认为，这可能是一种副作用：意识被困在时间感错乱的状态中，可能感觉只过了几分钟，但实际已经过了几个月甚至几年。”老李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陆明远所谓的‘永恒’，确实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办公室陷入沉重的沉默。窗外，夕阳西下，将房间染成血色。

　　陈默的手机震动，收到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未知。打开后，只有一句话：

　　“你们解开了蝴蝶的翅膀，但没看到整个迁徙。凤凰在看着。游戏没有结束，只是换了玩家。”

　　附件是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会议室，长桌旁坐着几个人，背对镜头，看不清脸。但其中一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深蓝色限量手表——和陆明远、林峰同款。

　　手表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表盘上隐约有个图案：一只展翅的凤凰。

　　邮件在三秒后自动销毁，无法追踪。

　　陈默抬头，看到虞倩和老李都表情凝重。他们都收到了同样的邮件。

　　“凤凰。”虞倩说，“名单上全球组织的领导者。”

　　“他们在警告我们，也在宣示存在。”老李站起来，“这个案子，远没有结束。”

　　电话响起，是技术科紧急报告：“李队！矿井基地的容器——陆明远的容器——刚刚监测到异常生物信号！生命维持系统有自动激活的迹象！而且……容器内部压力在变化，像是……像是准备开启！”

　　陈默、虞倩、老李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

　　陆明远没有等待遥远的未来。他的“永恒”，可能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短暂。

　　而新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国家生物安全实验室位于江城郊区地下深处，电梯下降的过程让人耳膜发胀。陈默、虞倩、老李，还有两名特警，穿过三道气密门，来到存放陆明远容器的隔离间。

　　圆柱形容器立在房间中央，通体透明，内部充满淡蓝色液体。陆明远悬浮其中，白色实验服微微飘动，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只是沉睡。但容器外部的监控屏幕显示着异常数据：脑电波活动从之前的几乎平直线，变成了明显的波动曲线。

　　“什么时候开始的？”陈默问实验室负责人。

　　“四十五分钟前，同步于你们收到那封邮件的时间。”负责人指着数据，“生命体征开始恢复，代谢率从基础值的3%上升到12%，而且还在缓慢上升。更奇怪的是，容器的外部通讯模块自动启动，接收了一段加密信号。”

　　“能破解吗？”

　　“需要时间，但信号来源……”负责人犹豫，“似乎是卫星转发，原始来源无法追踪。”

　　虞倩走近容器，仔细观察。陆明远的脸在液体中显得失真，但嘴角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弧度——不是之前那种平静，而像是……微笑。

　　“他在梦里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吗？”她轻声问。

　　“理论上，深度休眠状态下，意识应该完全关闭。”负责人说，“但如果他使用的技术包含某种……意识监控或与环境互动的功能，那么他可能一直保持着某种程度的感知。”

　　老李的电话响起，他走到一旁接听，脸色越来越凝重。挂断后，他转向陈默：“其他标本，全部出现相同反应。分散在三个不同医院的十三个容器，同步出现生命体征上升。医疗团队报告，他们检测到了……协调一致的脑电波模式。”

　　“协调一致？”陈默不解。

　　“十三个人的脑波，出现了同步震荡，频率完全一致。”老李说，“这在医学上几乎不可能，除非他们的意识通过某种方式连接在一起。”

　　容器内的液体突然开始轻微旋转。陆明远的身体随之缓慢转动，从仰卧变成直立，双脚触到容器底部，稳稳站立。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深褐色的瞳孔在液体中显得有些放大，但目光清晰，直直地看向容器外的陈默。

　　“启动紧急麻醉！”负责人喊道。

　　但已经晚了。容器顶部的密封装置发出气压释放的嘶鸣声，液体水平面开始下降。陆明远深吸一口气——在液体中吸气，但似乎不受影响。液体完全排空，容器门向上滑开。

　　陆明远踏出容器，浑身湿透，但动作自如。他咳嗽了几声，吐出少量蓝色液体，然后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

　　“时间比我预计的早。”他的声音沙哑，但语气平静，“但也许这样更好。”

　　特警立即举枪：“不许动！”

　　陆明远举起双手，湿漉漉的袖子滴着水：“我没有武器，也不打算抵抗。事实上，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帮助？”陈默警惕地靠近，“你在玩什么把戏？”

　　“不是把戏，是求助。”陆明远的眼神异常清醒，“我设计的休眠系统有安全协议：如果外部试图强制开启容器，或者如果组织核心成员陷入危险，系统会自动唤醒我。显然，两种情况都发生了。”

　　“组织？‘永恒定格’？”

　　“‘凤凰’。”陆明远纠正，“‘永恒定格’只是表面的名称。真正的组织叫‘凤凰计划’，目标是……拯救人类。”

　　陈默与虞倩交换了一个眼神。“拯救？你所谓的拯救就是把活人变成标本？”

　　“第一阶段实验，确实不成熟。”陆明远承认，他的坦诚令人意外，“我年轻时加入‘凤凰’，相信我们在研究对抗时间、对抗死亡的技术。但后来我发现，组织的真正目的……不是拯救个体，而是创造某种集体意识。”

　　他指向监控屏幕，上面显示着其他标本的同步脑波数据：“他们现在连接在一起了。这不是设计的功能，是意外，或者说，是技术的真实效果暴露了。”

　　“什么真实效果？”虞倩问。

　　“意识融合。”陆明远深吸一口气，“我们研发的技术，本意是将人类意识数字化保存，避免肉体死亡。但在实验中，我们发现意识之间会产生共振，最终可能融合成……某种集体意识。组织的领导者，‘凤凰’本人，认为这是人类进化的下一步：超越个体，成为整体。”

　　“而你不同意？”

　　“我认为个体意识不可侵犯，融合等于谋杀。”陆明远苦笑，“所以我带着部分研究成果离开，创建了江城分部，尝试独立研究个体保存技术。但‘凤凰’一直在监视我。谢雨欣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陈默脑中快速分析：“你是说，‘凤凰’组织杀了谢雨欣，因为她发现了真相？”

　　“或者因为她成为了威胁。”陆明远说，“她联系了江晨，而江晨……可能无意中向组织暴露了我的‘背叛’。我不得不提前实施最终计划，把自己封存，以为这样可以逃脱。但显然，‘凤凰’还是找到了我。”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警示灯旋转，广播传出紧急通知：“检测到网络入侵！所有系统进入锁定状态！”

　　监控屏幕闪烁，然后全部切换成同一个画面：一个戴着金色凤凰面具的人，坐在高背椅上，背景黑暗。

　　“陆明远，我的老朋友。”经过处理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你醒来得比计划早，但没关系。凤凰从不畏惧变化。”

　　“凤凰……”陆明远盯着屏幕，“放过那些人，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他们自愿追求永恒，我们给了他们永恒——只是形式与预期不同。”面具人说，“意识融合已经开始，不可逆转。再过七十二小时，十三个独立的意识将完全融合，成为‘凤凰之心’的第一个节点。”

　　“节点？”

　　“人类意识的网络化。”面具人的声音带着狂热，“想象一下，十三个优秀的思想融合成一个更强大的意识。然后十个这样的节点连接成集群，一百个集群连接成网络……最终，全人类的意识将融为一体，超越时间，超越死亡，成为宇宙中真正的永恒存在。”

　　虞倩低声对陈默说：“这是技术乌托邦的极端变种——通过强制融合实现所谓的‘进化’。”

　　“你们没有这个权利！”陆明远激动地说，“每个意识都是独立的宇宙，融合就是毁灭！”

　　“独立意味着孤独，意味着死亡。”面具人平静地反驳，“我们在拯救人类于永恒的孤独。陆明远，你曾经相信这个愿景，记得吗？在日内瓦的实验室里，你说过‘个体性是进化的牢笼’。”

　　“我错了。”陆明远声音颤抖，“我在看到第一个融合实验的录像后就知道错了。那个人……他失去了自我，变成了空壳。那不是进化，是谋杀。”

　　屏幕上的面具人微微前倾：“所以你偷走了研究成果，带着十几个志愿者逃跑。你以为你能创造更好的方案？但你看，即使是你设计的系统，最终也导向了融合。因为这就是技术的本质方向——意识趋向连接，趋向统一。”

　　监控数据突然剧烈波动。十三个标本的脑波同步率达到98%，几乎完全一致。

　　“医疗团队报告，三名志愿者的生命体征开始不稳定！”实验室负责人焦急地说，“脑波活动显示……人格解体征兆。”

　　“他们在失去自我。”虞倩看着数据，“融合过程像是一种认知吞噬，强势的意识模式在吞并弱势的。”

　　陈默转向陆明远：“你能阻止吗？你设计的系统，应该有后门或停止程序。”

　　“有，但需要……”陆明远犹豫，“需要我重新进入系统，从内部中断融合过程。但这样做，可能会伤害甚至摧毁那些意识。”

　　“比完全失去自我更糟吗？”

　　陆明远沉默两秒，然后点头：“给我接入设备。我需要脑机接口，连接主控制系统。”

　　“不能让他接入！”老李阻止，“他可能是在演戏，接入后可能做任何事！”

　　“李队，我们没有选择。”陈默看着屏幕上的融合进度——已经达到99%，“三分钟后，那些人将永远失去自我。而陆明远……如果他想害人，他为什么要醒来？他可以一直沉睡。”

　　老李挣扎片刻，最终点头。技术人员迅速准备设备，将一个特制头盔连接到陆明远头上，另一头接入实验室主控台。

　　陆明远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屏幕上开始滚动复杂的代码和数据流。

　　“他在进入系统。”虞倩观察着数据，“通过他植入在自己大脑中的芯片，直接访问网络……天啊，他大脑里真的有植入物。”

　　“凤凰计划的所有核心成员都植入了神经接口。”陆明远闭着眼睛说，“为了意识上传的实验。现在，我用它来入侵……我自己的系统。”

　　突然，他身体剧烈抽搐，惨叫一声。监控屏幕上的脑波图变成混乱的尖峰。

　　“他在承受攻击！”实验室负责人喊道，“系统有防御机制！”

　　“不是系统防御……”陆明远咬牙，“是‘凤凰’！他在网络那头！他在阻止我！”

　　屏幕上，金色凤凰面具再次出现：“陆明远，你总是这么固执。但这次，你赢不了。融合过程已经达到临界点，任何中断尝试都会导致所有意识的永久性损伤。你愿意承担杀死十三个人的责任吗？”

　　陆明远睁大眼睛，眼中充满痛苦和挣扎。汗水和残留的蓝色液体混合，从额头滴落。

　　“有一个办法……”他喘息着说，“意识引导，而不是中断。我可以……可以引导融合过程，让意识不完全失去个体性，而是形成……某种共享但不吞并的连接。”

　　“理论上可能吗？”虞倩问技术人员。

　　“不知道，从未尝试过。但如果他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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