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镜像人生2

　　虞倩点了点头：“有一个用户名为‘镜中人’的回复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写道：‘当两个镜像相遇，只有一个能继续存在。你需要决定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陈默立刻想起陆远笔记本上的最后一句话：“当两个镜像相遇，必须有一个消失。”

　　“回复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陈默追问。

　　“三周前。”虞倩回答，“之后陆远和这个‘镜中人’还有几次私信交流，但内容已经被删除，无法恢复。”

　　张辰，队里的技术专家，举手发言：“我可以尝试恢复这些私信内容，但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能完全成功。”

　　“尽快去做。”陈默说，然后转向老李，“法医那边的初步报告出来了吗？”

　　老李翻开文件夹：“死因确定为注射过量琥珀酰胆碱，一种强效肌肉松弛剂，常用于麻醉诱导。剂量足以导致呼吸肌麻痹，造成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尸体没有防御伤，表明死者可能是在无意识或无法反抗的状态下被注射的。”

　　“注射点在颈部右侧。”陈默补充道，“凶手需要非常接近死者才能完成注射。”

　　“是的，可能是面对面，甚至可能是拥抱的姿势。”老李说，“另外，我们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微小的纤维，颜色是深蓝色，与死者睡衣的颜色不同。”

　　“可能是凶手的衣物纤维。”陈默说，“让技术科尽快分析。”

　　林薇在白板上添加了新的信息点：“所以，目前的线索指向一个与陆远长相相似的人，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也可能是陆远妄想中的产物。但如果是妄想，那么杀害陆远的凶手又是谁？”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方雪和苏瑾走了进来。两人浑身湿透，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抱歉迟到，外面的雨太大了。”方雪擦着头发说，“我们带来了一个重要发现。”

　　苏瑾从防水文件夹中取出一叠照片：“在调查陆远的背景时，我们联系到了他的前女友，周雨欣。他们交往了两年，半年前分手。周雨欣现在是一家画廊的经理。”

　　“她提供了什么信息？”陈默问。

　　方雪接过话头：“周雨欣说，分手的原因是陆远变得越来越偏执和多疑。大约半年前，陆远开始坚持说他被人跟踪和模仿。最初周雨欣以为他只是工作压力大，但后来陆远的行为越来越奇怪。”

　　“比如？”陈默追问。

　　“他会在家里安装额外的锁，反复检查门窗是否关好。他要求周雨欣不要在某些时间给他打电话，因为‘他可能不是真正的陆远’。有一次，他甚至要求周雨欣通过问一些私人问题来验证他的身份。”方雪翻看着笔记，“最严重的一次，陆远突然消失了两天，回来后说自己去了邻市，为了‘避开那个模仿者’。”

　　苏瑾补充道：“周雨欣建议陆远去看心理医生，但陆远拒绝了，坚称自己的经历是真实的。两人因此多次争吵，最终分手。”

　　“周雨欣有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模仿者’？”林薇问。

　　“没有。”方雪摇头，“她一直认为这是陆远的妄想。但她说，陆远曾经给她看过一张模糊的照片，据称是在超市偷拍的‘另一个自己’。”

　　“照片在哪里？”陈默立刻问。

　　“陆远拿走了，周雨欣没有副本。但根据她的描述，照片上的人确实和陆远非常相似，只是穿着不同的衣服。”苏瑾回答。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如果照片是真实的，那么陆远所说的“镜像人”可能确实存在。但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模仿陆远？又为什么要杀他？

　　“还有一个发现。”方雪说，“周雨欣提到，陆远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但在出生时就夭折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抬起头。

　　“双胞胎？”陈默重复道，“陆远的父母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周雨欣说，这是陆远在一次深夜谈话中透露的。他母亲怀的是双胞胎，但只有他活了下来。这个秘密连陆远的大多数亲戚都不知道。”方雪解释道。

　　林薇在白板上写下“双胞胎”三个字，画了一个圈：“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陆远对‘另一个自己’的执念可能源于这个早逝的双胞胎兄弟。”

　　“但死去的双胞胎不可能长大成人，更不可能出现在陆远的生活中。”老李指出。

　　“除非...”虞倩犹豫地说，“除非那个双胞胎其实没有死。”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行的嗡嗡声和窗外的雨声。

　　陈默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我们需要从几个方向同时调查。第一，核实陆远是否有双胞胎兄弟，以及这个兄弟的真实情况。第二，深入调查陆远的社交圈和工作环境，寻找任何可能与他长相相似的人。第三，追踪‘镜中人’这个论坛用户，查明其真实身份。第四，分析现场发现的物证——头发、指纹、纤维。”

　　他转向张辰：“你负责论坛追踪和恢复删除的私信。”又看向林薇：“你继续心理侧写，分析凶手的可能特征和动机。”然后对方雪和苏瑾说：“你们调查陆远的家族背景和双胞胎传闻。”

　　老李点头：“我来协调法医和技术科的工作，尽快完成物证分析。”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忙碌起来。陈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夜。城市的灯火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片光晕，像是散落在地上的星星。

　　他回想起陆远死亡现场的景象——那些精心摆放的镜子，死者平静的面容，整个公寓极端的整洁。这一切都指向一个高度有组织、注重细节的凶手。这个人不仅计划周密，还对陆远有着深刻的了解，甚至可能分享着某种扭曲的认同感。

　　桌上的电话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技术科打来的。

　　“陈队，我们对现场镜子上的指纹做了初步分析。”电话那头的声音说，“除了死者的指纹，还有另一组完整的指纹，出现在多面镜子上，应该是凶手在摆放镜子时留下的。”

　　“能匹配到数据库吗？”陈默问。

　　“正在尝试，但可能需要时间。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指纹与死者的指纹在纹型上非常相似。”

　　陈默握紧了话筒：“什么意思？”

　　“从分类学角度看，这两组指纹属于同一亚型，这种巧合非常罕见。虽然不是完全相同——没有两个人的指纹是完全一样的——但相似程度远高于随机概率。”

　　“有没有可能是亲属关系？”陈默问，“比如兄弟？”

　　“有可能。直系亲属的指纹有时会表现出相似特征，尤其是同卵双胞胎。”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双胞胎...”

　　挂断电话后，陈默坐在椅子上，重新整理思路。如果陆远确实有一个活着的双胞胎兄弟，那么这个兄弟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存在？为什么现在出现？又为什么要杀死陆远？

　　他打开陆远的笔记本，重新阅读那些越来越混乱的记录。从最初的困惑，到逐渐增长的恐惧，再到最后的绝望接受——“当两个镜像相遇，必须有一个消失。”

　　这句话现在读来，像是一个预言，又像是一个决定。

　　陈默的视线落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在写下那句话之后，还有一行极小的字，之前被他忽略了。他拿起放大镜仔细查看：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也必须做出我的。”

　　这句话的语气让陈默感到不安。它暗示着陆远可能也计划采取某种行动，而不仅仅是被动地等待命运。

　　突然，一个想法击中了他。如果陆远认为自己是“真正的”那个，而对方是“镜像”，那么为了保护自己的存在，他可能会先发制人。但最终，为什么是陆远死了？

　　除非，陆远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或者，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陈默拿起电话，打给老李：“我要再看一次现场，现在。”

　　半小时后，陈默再次站在明德公寓406室的卧室里。雨已经小了一些，但夜晚的寂静让这个房间显得更加诡异。警方已经移走了尸体，但镜子仍然保持原样，等待进一步的取证。

　　陈默打开手电筒，仔细检查每一面镜子。大多数是普通的家用镜，但其中一面手持镜看起来有些特别。它的边框是复古的银质雕刻，手柄处有细微的磨损痕迹，像是经常被人握在手中。

　　他小心地拿起这面镜子，翻转过来。在背面，他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刻字：

　　“致我唯一的映照”

　　没有日期，没有署名。陈默用证物袋将镜子装好，继续检查其他镜子。在另一面较大的梳妆镜背面，他发现了一个标签，上面写着“光辉镜业”和一系列数字，看起来是产品编号。

　　陈默记下这些信息，然后开始检查卧室的其他地方。床头柜已经仔细搜查过，但他注意到床头板本身有些异常。这是一张简约风格的实木床，床头板是平整的木板，但其中一块木板似乎比周围的略微突出。

　　陈默用手指轻轻按压那块木板，感到轻微的松动。他取出一把小刀，小心地撬开木板边缘。木板滑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夹层。

　　夹层里放着一本相册和几张折叠的纸。陈默戴上手套，取出这些东西。

　　相册很薄，只有十几页。前几页是陆远童年的照片——婴儿时期的陆远，学步的陆远，小学毕业的陆远。但到了第五页，照片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张两个男孩的合影，看起来五六岁大，长得一模一样。他们肩并肩站着，穿着同样的衣服，面对镜头露出害羞的微笑。

　　双胞胎。

　　陈默快速翻动后面的页面。更多的双人合影，记录着两个男孩的成长。他们一起过生日，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但在大约十岁左右，照片突然停止了。相册的后半部分只有陆远一个人的照片，就像另一个男孩从未存在过。

　　陈默打开那几张折叠的纸。第一张是一份出生证明的复印件，上面清晰地写着：

　　婴儿A：陆远，体重3.2公斤，健康状况：良好

　　婴儿B：陆明，体重3.1公斤，健康状况：良好

　　出生日期同一天，同一家医院。

　　第二张纸是医院的死亡证明复印件：

　　死者：陆明，年龄：7岁，死因：溺水，日期：1998年7月15日

　　但第三张纸让陈默的血液几乎凝固。这是一张手写的便条，字迹稚嫩但工整：

　　“陆远和陆明，永远在一起。即使别人看不见你，我知道你一直在。”

　　便条没有署名，但看起来像是孩子的笔迹。

　　陈默坐在床边，试图理清这些发现的含义。官方记录显示双胞胎中的陆明在七岁时溺水身亡。但相册中的照片证明两个孩子确实一起长大到了至少十岁。是记录错误？还是有人故意篡改了事实？

　　更重要的是，如果陆明真的活了下来，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存在？

　　陈默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薇打来的。

　　“陈哥，我们发现了一些重要信息。”林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我们联系到了陆远的父母，他们一开始坚持说只有陆远一个孩子。但当我们提到双胞胎的出生证明时，陆远的母亲突然情绪崩溃。”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陆明确实活下来了，但没有正常长大。”林薇停顿了一下，“根据她的说法，陆明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和智力障碍，几乎无法与人交流。他们一直把他关在家里，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亡，因为觉得‘丢脸’。”

　　陈默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陆明现在在哪里？”

　　“陆母说，陆明在十五岁时被送往一家私立疗养院，但三年前，那家疗养院发生火灾，陆明被列为失踪人员，很可能已经死亡。”

　　“疗养院的名字？”

　　“圣心疗养院，在城西郊区。不过那场火灾后，疗养院就关闭了。”

　　陈默记下这些信息：“陆远知道陆明还活着吗？”

　　“陆母说，他们一直对陆远隐瞒真相，告诉他陆明在七岁时就死了。但陆远可能发现了什么，因为大约一年前，他开始追问关于双胞胎兄弟的事情。”

　　“时间线吻合。”陈默思考着，“一年前，陆远开始注意到‘另一个自己’。他可能无意中发现了陆明的存在，或者陆明主动接触了他。”

　　“但即使陆明还活着，他患有严重自闭症和智力障碍，怎么可能策划如此复杂的谋杀？”林薇提出疑问。

　　“除非诊断错误，或者...”陈默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后半句的意思——或者有人假借陆明的身份行事。

　　挂断电话后，陈默再次环顾这个被镜子包围的房间。现在，每一面镜子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隐藏多年的故事——一个关于双胞胎、秘密和身份的故事。

　　他走到窗前，望着对面那栋楼。四楼的那扇窗户现在一片漆黑，目击者已经休息了。但在那扇窗户旁边，另一扇窗户引起了陈默的注意——那里有微弱的光线透出，窗帘在轻轻晃动，仿佛有人刚刚离开窗前。

　　陈默的心跳加快了。他迅速离开公寓，下楼走向对面那栋楼。雨几乎停了，只有零星的水滴从屋檐落下。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苍白的光圈。

　　他进入对面大楼，乘坐电梯到四楼。根据记忆，他找到了那扇有光线透出的房门——408室。陈默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侧耳倾听，里面似乎有微弱的音乐声。

　　“警察，请开门。”陈默大声说道，同时敲得更用力。

　　音乐声停止了，但门依然紧闭。陈默正准备呼叫支援强制进入时，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穿着睡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睡眼惺忪：“什么事？这么晚了。”

　　陈默出示警徽：“我是市刑侦支队的陈默。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男人揉了揉眼睛：“关于对面的事？我已经和你们的同事说过了。”

　　“你是刘老师？”陈默记得目击者是一位退休教师。

　　“是的，刘文斌。我教了三十五年语文。”男人让开门口，“进来吧，不过请小声点，我妻子已经睡了。”

　　陈默走进公寓。这里的布局与陆远的公寓相似，但装修风格更传统，墙上挂着山水画和书法作品。刘文斌示意陈默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刘老师，你昨晚看到对面406室有两个人影，对吗？”陈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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