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镜像人生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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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字犯罪调查科所在的办公区已经正式更名为“新兴技术犯罪调查中心”。名字的改变反映了工作的演变——从专门应对数字犯罪,到全面覆盖所有新兴技术引发的法律与伦理问题。

  陈默站在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正在苏醒的城市。阳光穿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手中的报告标题是“神经权利法案:立法建议草案”,由他参与起草,即将提交议会审议。

  “两年时间,从个案到立法。”林薇走到他身边,手中拿着平板电脑,“张振华在监狱里的研究笔记对草案有很大贡献。他提出了‘体验完整性’的概念,作为神经权利的核心。”

  “体验完整性。”陈默重复这个术语,“指的是个人对自己的感知、记忆、身份、时间感等核心体验的自主权和保护权。”

  “正是。”林薇滑动屏幕,展示草案内容,“包括:知情同意必须详细说明技术可能如何改变核心体验;用户有权访问和修改自己的神经数据;禁止未经同意的神经影响;建立神经技术安全标准和交互测试要求...”

  老李从会议室探出头:“陈科,联合工作组会议五分钟后开始。今天的议题是‘脑机接口技术的早期监管框架’。”

  陈默点头,整理了一下西装——这种正式会议要求着装规范,与日常调查工作的便装不同。两年时间里,他的角色也在演变:从案件调查员,到政策建议者,再到跨领域协调者。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政府代表、科技公司高管、学术界专家、患者权益倡导者。墙上显示屏展示着脑机接口技术的最新进展——从医疗康复到认知增强,从神经通讯到意识上传的远景。

  “欢迎各位。”陈默作为工作组联合主席主持会议,“我们今天讨论的是,如何在脑机接口技术商业化普及前,建立适当的监管框架,防止重蹈过去两年我们处理的诸多案件的覆辙。”

  一位科技公司代表发言:“陈主席,我们理解监管的必要性,但过度监管可能扼杀创新。脑机接口技术有巨大潜力,可以帮助瘫痪者重新行走,帮助失明者重见光明,帮助认知障碍者恢复正常功能。”

  神经科学家回应:“潜力是真实的,但风险也是真实的。如果脑机接口能够读取甚至写入神经信号,那么思想隐私、意识自主性、身份完整性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患者权益代表分享经验:“作为‘综合病症’的受影响者,我亲身经历了技术副作用带来的痛苦。我们不能等到伤害发生再补救,必须在技术发展的早期就建立保护措施。”

  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最终达成了建立“脑机接口技术伦理审查委员会”的共识,要求在临床试验阶段就纳入神经权利保护条款。

  会议结束后,陈默在走廊遇到了徐志远博士,他现在是“神经技术安全联合工作组”的首席科学顾问。

  “陈警官,有件事想私下谈谈。”徐博士表情严肃,“关于我们一直在监测的那些‘综合病症’患者,有新的发现。”

  两人来到徐博士的研究所,实验室里满是先进的神经成像设备。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大脑连接动态图。

  “看这里。”徐博士指着一组数据,“在过去六个月里,大约30%的患者报告症状发生了变化——不是恶化,而是...进化。”

  “进化?”

  “他们的跨感官连接正在形成新的模式。”徐博士切换图像,“不再是简单的‘看到声音’或‘尝到颜色’,而是更复杂的感官融合体验。比如,李文——那位建筑师——现在能‘体验’空间的声学特性,无需测量仪器就能感知房间的回声效果。”

  陈默思考着:“这是负面症状还是新能力?”

  “两者兼具。”徐博士回答,“对日常生活有干扰,但在特定情境下有实用价值。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新能力似乎在患者之间‘趋同’——不同患者发展出类似的能力模式,即使他们没有交流过。”

  “又是某种形式的‘传染’?”

  “可能,但机制不同。”徐博士调出另一组数据,“我们监测了患者群体的脑电波同步情况。发现当他们在物理上接近时,大脑活动的相似度会增加。这暗示可能存在群体层面的神经适应。”

  林薇此时也赶到了研究所,听到这一发现后问:“这会影响其他人吗?没有症状的普通人?”

  “我们正在研究。”徐博士说,“初步数据显示,长时间与症状患者密切接触的人,脑电波模式会轻微变化,但尚未发展出完整症状。这可能是低水平的人际神经同步效应。”

  陈默感到熟悉的不安:技术引发的改变,正在以不可预测的方式在社会层面扩散和演化。

  “我们需要扩大监测范围。”他决定,“但要以尊重和自愿为前提。患者不是实验对象,他们是受影响的人。”

  徐博士点头:“这正是我们设计新研究方案时的核心原则。所有参与者充分知情,完全自愿,随时可以退出。研究目的是帮助他们理解和管理自己的状况,同时为神经科学提供新知。”

  离开研究所时,林薇问:“陈科,你觉得这种现象会如何发展?”

  “我不知道。”陈默诚实回答,“但我知道我们必须以尊重和谨慎的态度面对。技术改变了这些人的大脑,但改变不一定就是缺陷。关键是他们是否有自主权,是否能控制这种改变对他们的意义。”

  第二天,陈默收到监狱的通知:张振华申请假释听证会,希望他作为证人出席。

  假释听证会在监狱的会议室举行,气氛正式而克制。张振华穿着整洁的囚服,头发梳理整齐,看起来比两年前更加平静。评审委员会由法官、心理学家、社会工作者和受害者代表组成。

  “张振华,你在服刑期间的表现良好。”主审法官翻阅记录,“参与了多项研究项目,提供了专业知识,帮助建立了神经技术监管框架。你对自己罪行的认识是什么?”

  张振华深吸一口气:“我认识到,科学探索必须服务于人的尊严,而不是相反。我让科研野心遮蔽了伦理责任,将他人视为实验对象而非独立个体。陆远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具体剂量是由谁修改的,实验本身已经越过了底线。”

  受害者代表——陆远的母亲——静静地坐着,表情复杂。陈默注意到她手中握着一张旧照片,边缘已经磨损。

  “如果你获得假释,有什么计划?”心理学家问。

  “我计划继续参与神经伦理研究,但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张振华回答,“不是主导实验,而是提供咨询,帮助年轻科学家避免我的错误。我也想...尝试修复一些伤害,如果可能的话。”

  “什么伤害?”

  张振华看向陆远的母亲:“我知道无法让陆远复活,但也许可以帮助其他受影响者。我在研究神经适应和康复的方法,基于我在监狱里对‘镜像计划’数据的重新分析。”

  听证会持续了一小时。最终,委员会决定批准假释,但有严格条件:不得从事涉及人类受试者的研究;定期向假释官报告;完成社区服务;继续接受心理辅导。

  离开监狱时,陈默在停车场遇到了陆远的母亲。她站在车旁,望着监狱的高墙,眼中情绪难辨。

  “李阿姨。”陈默轻声打招呼。

  她转过身,勉强微笑:“陈警官。谢谢你这些年的工作。”

  “这是我的职责。”

  “我知道。”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照片,“有时我在想,如果陆远还活着,他会如何看待这一切?技术、伦理、神经权利...这些对他来说可能是抽象概念,直到它们夺走了他的生命。”

  陈默不知如何回应。有些损失无法弥补,有些伤痛无法痊愈。

  “但我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听证会。”李阿姨继续说,“我想见陆明。如果他愿意的话。”

  这个请求让陈默感到意外:“您确定吗?”

  “我思考了两年。”她说,“陆明也是受害者,虽然方式不同。而且...在某些方面,他承载着陆远的某些部分。我想了解那些部分,也想了解陆明自己。”

  陈默联系了沈雨,安排了这次特殊的会面。在数字伦理研究中心的安静会议室里,李阿姨和陆明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像是安全距离,又像是连接桥梁。

  “谢谢你愿意见我。”李阿姨先开口。

  陆明点头,表情平静但眼神中有细微的紧张:“我也...想见您。有很多事我想说,但不知从何说起。”

  “就从你记得的事情开始。”李阿姨温和地说,“关于陆远,关于你们小时候,关于...一切。”

  陆明讲述了他支离破碎的童年记忆:隐约记得有一个玩伴,但不确定是真实还是想象;记得被送往疗养院的困惑和恐惧;记得后来看到陆远照片时的震惊——那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

  “当我开始模仿他时,最初是一种探索。”陆明说,“我想理解这个‘另一个我’。但随着模仿深入,事情变得复杂。我不仅模仿他的行为,也开始理解他的感受、他的思考方式、他的内在世界。”

  “你理解他吗?”李阿姨问。

  “部分理解。”陆明诚实回答,“通过他的日记、他的物品、他的人际关系,我拼凑出了他的形象。但我也知道,这始终是外部视角。真正的陆远,那个有自己独特体验和秘密的人,可能永远超出了我的理解。”

  李阿姨眼中泛起泪光:“你说得对。每个孩子对父母都有秘密,每个个体都有无法完全分享的内在。但我感谢你的努力,感谢你试图理解他。”

  “我也感谢他。”陆明声音轻柔,“通过模仿他,我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更完整的人。不是成为他,而是通过学习他,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会面持续了两小时,结束时,两人都显得平静而释然。没有戏剧性的和解,但有真诚的理解和尊重。

  “也许,”李阿姨离开时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不是找到所有答案,而是学会与问题共存,并继续前行。”

  会面结束后,沈雨找到陈默:“这次会面对陆明有很大影响。他说感到一种‘闭合’,不是结束,而是完成了某个循环。”

  “镜像人生的循环。”陈默若有所思。

  “正是。”沈雨点头,“从分离到模仿,从混淆到区分,从替代到共存。也许这就是所有人际关系的隐喻——我们在他人身上看到自己,通过他人理解自己,但最终必须找到自己。”

  春天渐深,城市公园里樱花盛开。陈默难得有半日闲暇,漫步在花树下,思考着这两年的旅程。从“镜像人生”案开始,一系列案件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发生,每个案件都触及人类体验的不同维度,但又相互连接。

  手机震动,是林薇的信息:“紧急情况。‘综合病症’患者群体报告同步性体验——多人同时经历相同的感官融合现象,即使他们身处不同地点。”

  陈默立即返回调查中心。会议室里,团队已经聚集,屏幕上显示着事件时间线和患者报告。

  “今天下午2点17分,分散在四个城市的十二名患者同时报告了类似的体验。”张辰汇报,“他们描述为‘紫色的钟声’或‘钟声形状的紫色’,持续约三十秒后消失。所有人都在进行日常活动,没有使用任何神经技术设备。”

  “同步触发因素是什么?”老李问。

  “我们正在分析。”方雪回答,“天气数据、电磁活动、网络流量...目前没有明显共同因素。”

  苏瑾补充:“更奇怪的是,一些未参与我们研究的联觉者也报告了类似体验,但时间略晚——大约2点23分。似乎这种‘感官事件’从核心患者群体向外扩散,但强度减弱。”

  虞倩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这可能是一种群体心理现象,由共享的期望和焦虑引发。但感官细节的一致性令人不安——如果是心理暗示,不同人的描述通常有差异。”

  陈默联系了徐志远博士。徐博士的研究团队已经监测到了异常神经活动。

  “我们在患者身上放置的便携式脑电图设备记录了同步的神经波动。”徐博士在电话中解释,“在2点17分,他们的大脑显示出一致的异常活动模式,主要集中在颞叶和顶叶。非患者对照组没有这种模式。”

  “原因是什么?”

  “我们还不知道。”徐博士承认,“但有一个假设:长期形成的跨感官连接网络,可能在特定条件下产生共振,类似于调谐到同一频率的无线电接收器。”

  “这会带来风险吗?”

  “潜在风险是,如果这种共振增强,可能引发更强烈的群体感官体验,甚至影响未受影响者。但也有可能,这只是大脑适应新连接模式的自然过程。”

  事件发生后的一周里,又发生了三次类似的同步体验,但强度减弱,参与人数减少。患者群体内部建立了沟通网络,分享体验,寻找模式,支持彼此。

  “我们正在学习理解这些现象。”李文在患者小组会议上说,“不是作为疾病症状,而是作为新的感知方式。通过共享经验,我们开始识别触发因素——特定的天气条件、集体情绪状态、甚至某些电磁频率。”

  林悦补充:“我们也发现,通过正念和冥想,我们可以更好地控制这些体验,减少它们对日常生活的干扰。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能主动引发特定体验,用于艺术创作或问题解决。”

  患者群体逐渐从“受害者”转变为“探索者”,从被动承受症状到主动理解和管理。这种转变让陈默看到了新的可能性:技术引发的改变不一定只能是问题,也可以成为资源,如果人们有足够的支持和自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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