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永恒的开始》

　　华灯初上，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披上一层柔和的流光。车流在环线上织成一条条发光的缎带，延伸到望不到尽头的远方。江辰预定的餐厅，坐落在一座可以俯瞰部分城景的高层建筑顶层。电梯无声上行，轿厢内壁光洁如镜，映出林暖暖稍显紧张的面容。她今天换下了学位服，穿着一件浅杏色的及膝连衣裙，样式简洁，只在领口有细微的镂空设计，既不失正式，又带着她特有的清新感。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手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金属扣。

　　江辰站在她身侧，依旧是白天那身熨帖的深色西装，只是解开了领口的第一粒纽扣，显得稍许放松。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紧绷，电梯上升带来的轻微失重感似乎也加重了这种无声的局促。

　　“紧张？”他低声问，目光落在镜面里她微微抿起的唇上。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坦白：“有一点……毕竟，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她没说下去，但意思显而易见。尽管下午在体育馆后台有过短暂的、激动背景下的会面，但那更像是一场意外惊喜后的情感迸发。此刻，是双方父母第一次坐下来，以“亲家”的身份正式会面，商讨（或者说，见证）他们刚刚缔结的婚约。这其中的意义和分量，截然不同。

　　“我父母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江辰的语气平稳如常，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前提，“他们认可你，也尊重我的选择。你父母那边……”

　　“他们也一样。”林暖暖接口，想起下午妈妈抱着她时说的那些话，还有爸爸看向江辰时那混合着审视与最终放心的眼神，心里安定了一些，“他们就是……太高兴了，也有点舍不得。”她顿了顿，看向江辰，“你爸妈……会不会觉得我年纪还小，或者……”

　　“不会。”江辰打断她可能产生的任何疑虑，语气笃定，“他们评判的标准，不是年龄，而是个人的心智、能力与品性。你很好，他们知道。”

　　简单直接的评价，却像定心丸。电梯“叮”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柔和的灯光和悠扬的钢琴声流淌进来。

　　餐厅环境私密而雅致，以深胡桃木、浅灰色调和大面积落地窗为主，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宛如铺开的星河。侍者早已等候，将他们引向一间早已预留好的包厢。

　　包厢门推开，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江父江母和林父林母几乎同时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江父首先站起身，他身材保持得很好，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气质严肃，但此刻脸上努力挤出的微笑缓和了那份天然的威仪。江母也随之站起，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香槟色套装，珍珠项链温润生光，看向林暖暖的目光柔和而温暖。

　　林父林母也连忙起身。林爸爸今天特意穿了新衬衫，还打了领带，显得有些拘谨但精神奕奕。林妈妈则是一身素雅的旗袍，头发仔细挽起，看到女儿和江辰进来，眼睛立刻又有些湿润，但嘴角是上扬的。

　　“江先生，江太太，让你们久等了。”林爸爸作为女方家长，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北方人特有的爽朗和客气。

　　“哪里哪里，我们也刚到。林先生，林太太，快请坐。”江父上前一步，与林爸爸握了握手，动作标准，力度适中。

　　两位母亲也走到一起，江母主动伸出手，握住了林妈妈的手，声音温婉：“林太太，你好。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看到两个孩子这么好，我们做父母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是啊，江太太，我也是……心里又高兴，又觉得像做梦。”林妈妈回握住江母的手，眼圈又红了，但笑容真切。

　　江辰和林暖暖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在父母们自然流露的善意与克制的情感中，悄然松弛下来。江辰轻轻碰了碰林暖暖的手背，示意她上前。

　　“爸，妈。”江辰先开口，向自己的父母微微点头，然后又转向林父林母，“叔叔，阿姨。”

　　林暖暖也跟着叫人：“江叔叔，江阿姨。爸，妈。”

　　称呼的改变，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下，仿佛为他们的关系盖上了一枚新的、更郑重的印章。

　　落座，侍者开始有序地上菜。菜式是江辰根据两家人的口味（他事先向林暖暖仔细询问过）和餐厅特色精心搭配的，清淡与浓郁兼备，摆盘精致而不浮夸。席间的气氛，起初还带着些初次正式见面的客气与试探。

　　江父首先将话题引向了江辰即将开始的博士后研究，语气是长辈对晚辈惯常的询问与叮嘱：“MIT那边的手续都办妥了？Anderson教授的研究方向，和你之前的衔接度如何？”问题专业，但也为这场家庭聚会奠定了理性、务实的基调。

　　江辰简明扼要地回答了父亲的提问，条理清晰，对未来两年的规划也给出了清晰的轮廓。林父虽然对具体的物理术语不甚了解，但听得十分认真，不时点头，插话问几句关于美国生活环境、安全保障等更实际的问题。江辰一一作答，态度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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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母亲的话题则更偏重于生活。江母询问林暖暖在“创想视界”的工作内容，听说她负责将复杂的科学概念转化为艺术影像，眼中露出真实的兴趣和赞赏：“这需要很强的跨学科思维和创造力，很不容易。暖暖，你很了不起。”

　　林妈妈则更多关心江辰一个人在海外的生活：“小江啊，一个人在外面，饮食起居都要自己操心，波士顿冬天冷，一定要注意保暖。学习再忙，身体也是第一位的。”话语朴实，充满了母性的关怀。

　　江辰认真听着，点头应道：“谢谢阿姨关心，我会注意的。”他看了一眼林暖暖，补充道，“暖暖也会提醒我。”

　　林暖暖脸上微热，心里却甜丝丝的。她主动给四位长辈布菜，动作自然，江母和林妈妈看着她，眼中都是满意的笑意。

　　酒过三巡，最初的拘谨渐渐化开。话题自然而然地从孩子们的前途，转向了他们本身。

　　林爸爸喝了一口茶，看着江辰，语气变得感慨：“小江啊，不瞒你说，刚开始知道暖暖和你在一起，我这心里头，是又高兴，又有点没底。高兴的是，你是个优秀的好孩子；没底的是，你这孩子太出色，心气高，又搞那么深奥的学问，我怕暖暖跟你在一起，压力大，或者……受委屈。”

　　他顿了顿，江辰和林暖暖都屏息听着。“但这些年看下来，尤其是今天，”林爸爸看向女儿手上那枚独特的戒指，又看看江辰，“我这心，算是彻底放下了。你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往前冲、不顾身边人的孩子。你对暖暖的好，是在实处，是尊重她、支持她，让她也能成为更好的自己。这点，叔叔得谢谢你。”

　　这番话说得坦诚而厚重。江辰坐直了身体，神色肃然：“叔叔，您言重了。是暖暖很好，她值得。”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继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请您和阿姨放心。我向你们保证，在我未来的规划里，暖暖的成长、幸福和意愿，永远是第一位的。我会用我全部的能力和心意，照顾好她，支持她。”

　　这不是空洞的承诺，而是基于他一贯行事逻辑给出的最重保证。林爸爸和林妈妈对视一眼，眼中最后一丝忧虑也化为了彻底的安心和欣慰。

　　江父这时也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比江辰更加沉稳，带着岁月沉淀的力度：“林先生，林太太，江辰这孩子，从小性格独立，做事专注，有时可能显得不够圆融。但在大是大非和真心在意的事情上，他从不含糊。他选择暖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是他情感和理性共同做出的决定。我们作为父母，完全支持，也相信他能承担起一个男人、一个伴侣应有的责任。”他看向林暖暖，目光温和，“暖暖是个非常优秀、有自己想法的孩子。她和江辰，是互相成就。我们很欣慰，也很欢迎她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

　　江母也点头附和，轻轻拍了拍林妈妈的手背：“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两个孩子都在为理想奋斗，可能会聚少离多，但心是在一起的。我们做长辈的，就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去飞。”

　　长辈们的表态，真诚而充满智慧。没有过多煽情，却字字句句都落在了实处，充满了对孩子们独立人格的尊重，对他们选择的信任，以及对未来家庭关系的清晰定位——是支持，是后盾，是港湾，而不是束缚或干涉。

　　林暖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次不是因为震惊或幸福过载，而是因为这份被全然接纳、被深刻理解的感动。她悄悄在桌下握住了江辰的手。江辰反手握住，指尖温热而有力。

　　晚餐在温暖和谐的气氛中接近尾声。甜点上来时，江母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丝绒长盒，推到林暖暖面前，微笑着说：“暖暖，这是我和江辰爸爸的一点心意，算是……见面礼，也是祝福。”

　　林暖暖有些意外，看向自己的父母，又看向江辰。林妈妈温和地点头示意。林暖暖这才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设计极为精巧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不大的、晶莹剔透的月光石，周围镶嵌着细密的碎钻，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如月华般的光晕，低调而高雅。

　　“这太贵重了，阿姨……”林暖暖有些无措。

　　“不贵重，一点心意。”江母柔声道，“月光石寓意很好，宁静、坚韧，也象征美好的爱情。希望你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林暖暖真心道谢，这份礼物不仅价值不菲，更难得的是那份妥帖的心意。

　　林妈妈也拿出一个准备好的锦盒，递给江辰，里面是一支品质极佳的钢笔，笔身上刻着“鹏程万里”四个字。“小江，阿姨知道你用电脑多，但有时写写画画，或许用得上。祝你前程似锦，也别忘了常写家书。”

　　礼物交换，心意交融。这简单的仪式，让两家人的联结变得更加具体而温馨。

　　晚餐结束后，两家人一起下楼。在餐厅门口道别时，气氛已与来时截然不同。少了客套，多了亲昵。

　　“亲家，下次等江辰回来，或者我们去北京，一定再聚。”林爸爸握着江父的手说。

　　“一定。随时欢迎你们来家里坐坐。”江父也点头应承。

　　两位母亲又拉着说了好些体己话，约好了平时多通电话，分享孩子们（和未来可能的孙子孙女）的趣事。

　　江辰和林暖暖将四位长辈分别送上回家的车。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城市璀璨的灯火中，他们才轻轻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夜晚的风带着白日的余温，吹拂在脸上，惬意而温柔。他们没有立刻叫车，而是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感觉怎么样？”江辰问。

　　“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林暖暖靠着他，语气轻快，“你爸妈虽然看起来有点严肃，但其实人很好，很讲道理，也很关心你。我妈好像跟你妈特别投缘。”

　　“嗯。”江辰揽着她的肩膀，“你爸妈也是。很朴实，很真诚。”

　　“江辰，”林暖暖停下脚步，仰头看他，夜色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我们真的好幸运。不仅有彼此，还有这么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家人。”

　　“是。”江辰点头，目光深邃，“所以，没有后顾之忧。”他抬手，轻轻拂过她颈间新戴上的月光石吊坠，冰凉的触感下是温热的皮肤，“可以安心地，一起去开创我们的未来。”

　　开创未来。这个词，在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求婚、收获了满满当当的祝福、并得到了双方家庭最坚实的认可之后，从一句浪漫的期许，变成了一个清晰可行的、充满力量的目标。

　　“嗯！”林暖暖用力点头，笑容在夜色中绽放，“一起。”

　　他们牵着手，继续向前走去。身后的餐厅灯火辉煌，前方的道路延伸向未知的远方。但此刻，他们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与安稳。

　　这个夜晚，不仅仅是一次家庭会面，更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两个独立个体的结合，得到了来自根源的祝福与加持；象征着他们的爱情，从青春的悸动与成长的陪伴，正式步入了承担家庭责任、规划共同人生的成熟阶段；象征着一段更长远、更深厚的关系，就此拉开序幕。

　　毕业典礼上的求婚，是爱情的高光时刻；而双方父母的认可与祝福，则是这份爱情落地生根、抽枝散叶，迈向“永恒”的、坚实而温暖的开端。

　　永恒的开始，始于这个被爱意与理解环绕的夜晚，始于他们交握的双手，和彼此眼中那同样坚定、同样期待的光芒。

　　前路漫漫，星辰大海。而他们，已然携带着来自生命源头的祝福与力量，准备好了并肩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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