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碗里的糖醋排骨

　　承认自己喜欢江辰，对林暖暖而言，像是一场内心世界的剧烈地质变迁。原有的模糊地带被清晰的版图取代，那些纠结、忐忑、猜测，都化作了指向明确的坐标——她喜欢他。这个认知让她在面对江辰时，多了一份隐秘的底气，却也因为这份心意的明朗，而更加容易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心跳失序。

　　周六十一点，林暖暖按照昨晚江辰发来的简洁消息「明天十一点，食堂门口」，准时出现在了人潮涌动的食堂门口。她有些紧张地攥着背包带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约在食堂——这个充满了烟火气和人群的地方，与他平时选择的安静场所截然不同。

　　正当她踮着脚尖张望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流，走到了她面前。

　　江辰依旧是简单的白衣黑裤，气质清冽，与周围端着餐盘、喧哗吵闹的学生们格格不入。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确认她到了，便言简意赅：“进去吧。”

　　“哦，好。”林暖暖跟在他身后，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他这是……要和她一起吃午饭？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微微发烫。他们虽然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了那么久，却从未一起在食堂吃过饭。这感觉，比任何一次自习都更像……约会。

　　江辰似乎对食堂很熟悉，径直走向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将手里拿着的一本外文期刊放在一张空桌上，算是占座，然后看向她：“想吃什么？”

　　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我都行。”林暖暖小声说，脑子还有点懵。

　　江辰没再多问，只说了句“等着”，便转身走向了人相对较少的窗口。林暖暖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熟练地排队，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江学长，也是要吃饭排队的。

　　没过多久，他端着两个餐盘回来了。他将其中一个放到林暖暖面前。

　　林暖暖低头一看，餐盘里是两荤一素，糖醋排骨，清炒虾仁，蚝油生菜，都是偏清淡的菜色，而且……都是她平时和苏晓她们一起来吃饭时，会比较常点的。他是怎么知道的？观察过？还是……问过别人？

　　她的心湖又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谢谢学长。”她小声道谢，拿起筷子。

　　江辰在她对面坐下，也拿起了筷子。他没有立刻开动，而是先将自己餐盘里的糖醋排骨，用公筷夹起最大、看起来最入味的一块，极其自然地，放到了林暖暖的餐盘里。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或刻意，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林暖暖的筷子僵在了半空，眼睛微微睁大，看着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一块排骨，又抬头看看对面已经低下头，开始安静吃饭的江辰。

　　他……把他碗里的排骨，夹给了她？

　　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

　　周围似乎有目光投射过来，带着惊讶和探究。江辰和林暖暖的组合本就惹眼，加上这个过于亲密的举动，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林暖暖感觉自己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比食堂的灶火还要旺。她甚至能听到邻桌传来压低的、兴奋的窃窃私语。

　　“看！江辰！他给那个女生夹菜！”

　　“我的天！真的是夹菜！”

　　“他们果然在一起了吧！”

　　而事件的中心人物，江辰，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隔音屏障内，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他吃饭的姿态很优雅，速度却不慢，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举动，和夹起一根青菜没什么区别。

　　林暖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看着餐盘里那块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又看看对面那个安静吃饭的人，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将她包裹。

　　他不是在询问，不是在试探。

　　他是在用行动，宣告一种所有权，一种亲密关系。

　　这种直接而霸道的表达方式，太“江辰”了。

　　她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戳了戳那块排骨，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将它夹起来，小心地咬了一口。酸甜的酱汁在口中化开，味道好得不可思议。

　　整顿饭，两人几乎没有交流。

　　江辰吃得专注而迅速，林暖暖则沉浸在那种被甜蜜浸泡的氛围里，小口小口地吃着，感觉每一粒米饭都带着糖分。

　　偶尔，她会偷偷抬眼看他。他吃饭时很安静，下颌线随着咀嚼微微动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小小的阴影。

　　这个人，怎么连吃饭都这么好看。

　　当她第三次偷偷看过去时，江辰忽然抬起了头。

　　目光猝不及防地在空中相遇。

　　林暖暖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慌忙低下头，耳根红透。

　　江辰看着她几乎要埋进碗里的发顶，和她那红得滴血的耳垂，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重新低下头，继续吃饭。

　　只是，他原本平稳的进食速度，似乎……微妙地放缓了那么一点点。

　　饭后，江辰自然地端起两人的餐盘，走向回收处。林暖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从容的背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走出食堂，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下午，”江辰停下脚步，看向她，“实验室，示意图终稿。”

　　他是在提醒她下午要去实验室完成量子纠缠示意图的最终修改。

　　“嗯，我知道。”林暖暖点头。

　　“嗯。”江辰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掠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两点，307。”

　　“好。”

　　对话结束。他转身，朝着物理楼的方向走去。

　　林暖暖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抬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心口。

　　那块他夹过来的糖醋排骨的甜味，似乎还留在舌尖。

　　而他刚才在食堂里，那自然而然的、带着无声宣告意味的举动，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动。

　　他正在用他独有的方式，一点点地，将她的世界，与他的世界，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只是，这份交织，何时才能从这些心照不宣的行动，进化到彼此坦诚的言语确认？

　　下午的实验室修改，又会只是纯粹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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