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一次团建与单亲妈妈的手艺

　　林悦那个小意外带来的微妙尴尬，随着实验的继续和时间的推移，慢慢被冲淡了。几个学生重新投入到他们的环保探索中，只是林悦再和陈凡说话时，眼神总有些躲闪，脸颊也容易泛起红晕，不过讨论起技术问题来，依旧专注认真。

　　转眼到了周末。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扩建和制度磨合，废品站的运转总算初步稳定下来。陈凡和晓雪商量了一下，决定组织一次小范围的团建活动，算是犒劳一下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也增进一下感情。

　　地点就选在城郊一处免费的河边小公园，有草地，有树林，还能看到河水。活动很简单：烧烤。

　　周六早上，虎哥开着他那辆二手小货车，载着烧烤架、木炭、提前腌好的肉和蔬菜，还有几箱饮料啤酒，先过去了。黄毛骑着三轮车，带着折叠桌椅和一些杂物跟在后面。陈凡和晓雪则坐公交车过去，顺便在附近的超市又补充了些零食和水果。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公园里人不多，他们选了个靠近河边、背风又平坦的草地。虎哥和黄毛都是干活的好手，很快就支起了烧烤架，点燃了木炭。晓雪带着几个细心的女工（都是附近来兼职的居民家属）开始串肉串、洗蔬菜。

　　陈凡也挽起袖子帮忙。炭火慢慢燃起来，烤肉的香气开始弥漫，混合着青草和河水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情舒畅。

　　李强今天格外活跃，跑前跑后，一会儿帮着添炭，一会儿去河边打水，脸上一直挂着憨厚的笑容。拿到奖金后，他整个人似乎都更有底气了。

　　“陈哥，这地方真不错！”李强抹了把汗，咧着嘴笑，“空气好，还能烤肉！比在站里天天闻铁锈味强多了！”

　　“以后只要大家干得好，咱们定期组织。”陈凡笑着把一串烤好的鸡翅递给他，“尝尝，晓雪的手艺。”

　　正热闹着，公园入口的小路上，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是周玲，牵着她已经出院、脸色红润了许多的儿子小斌。周玲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编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蓝白格纹布。

　　“陈老板！晓雪！”周玲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牵着小斌快步走过来。

　　“周姐？小斌？你们怎么来了？”晓雪连忙迎上去。

　　“我听李强早上说你们今天在这里活动。”周玲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篮子放下，“我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就做了点自己拿手的卤味，还有几个家常小菜，带来给你们添个菜，也算谢谢你们上次帮忙。”她说着，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

　　篮子里整齐地码放着几个干净的保鲜盒。打开一看，一盒是色泽油亮、香气扑鼻的卤鸭翅和卤豆干；一盒是凉拌的黄瓜木耳，清爽开胃；还有一盒是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酥肉；最下面甚至还有一盒煮好的茶叶蛋。

　　“哇！好香啊！”黄毛第一个凑过来，眼睛发亮。

　　“周姐，你太客气了！”晓雪连忙说，“小斌刚好利索，你应该多休息。”

　　“没事没事，活动活动也好。”周玲摆摆手，又从篮子侧边拿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用碎花布拼接而成的野餐垫，递给晓雪，“这个……是我用家里一些穿不了的旧衣服改的，布料还算厚实干净。铺在地上，大家坐着也舒服点。就是样子土气了点，晓雪你看……还行不？”

　　晓雪接过那块色彩斑斓、针脚细密的野餐垫，触手柔软厚实。碎花布虽然花色不一，但拼接得很有巧思，透着一股朴实温暖的生活气息。“周姐，你手真巧！这垫子太实用了，比买的那些塑料布强多了！谢谢！”

　　她立刻把垫子铺在草地上，果然，大家坐上去舒服多了。

　　小斌也恢复了孩子的活泼，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好奇地看着烧烤架上的烟火。周玲看着他，脸上是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轻松笑容。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捧着一罐可乐小口喝着的林溪溪，忽然伸出手指，指向公园入口处那条沿着河岸的僻静小路。

　　“那个漂亮阿姨的车……昨天好像也停在我们废品站对面来着？”

　　众人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小路上，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正静静地停在一棵大柳树的阴影下，距离他们烧烤的地方大约五六十米。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是凌薇的车。

　　她怎么会在这里？巧合？还是……她一直在关注着废品站，连他们周末的团建活动都知道？

　　陈凡心头微动。自从赵曼老师告诉他那些往事，他对凌薇的感觉更加复杂。此刻看到那辆车，他没有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周玲也看到了那辆车，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小声对晓雪说：“晓雪，说起来……上次小斌住院，后来转到仁济医院做后续检查，那边有个姓凌的主任医生特别好，不仅亲自看诊，还给减免了一部分费用。我问过护士，护士说凌医生是院长特意打过招呼的……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们认识的人帮忙……”

　　她没再说下去，但目光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远处的黑色奔驰。

　　晓雪握着周玲的手，轻声说：“周姐，孩子好了就好。不管是谁帮的忙，都是好心。”

　　周玲用力点头：“是，是，都是好人。”

　　烧烤继续，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周玲做的卤味和凉菜大受欢迎，很快就被一扫而空。小斌也吃到了烤得香喷喷的鸡翅，笑得眼睛弯弯的。

　　陈凡拿着一串烤馒头片，走到离人群稍远一点的河岸边，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那辆黑色的奔驰上。

　　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岛屿。他无法确定凌薇是否在车里，又或者，里面是苏晴？她们是在观察？还是在……等待什么？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奔驰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了一半。

　　车里光线昏暗，但能隐约看到，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凌薇。

　　她似乎没有看向烧烤这边，而是微微侧着头，看着车窗外缓缓流淌的河水。秋日的阳光透过柳树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让她那种冷清的侧影，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就在这时，副驾驶座那边，一只手伸出了降下的车窗。

　　是苏晴的手。她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色彩鲜艳的塑料玩具风车，轻轻一吹，风车便呼啦啦地转了起来。

　　然后，苏晴将那个转动的风车，递向了车窗外，正对着草地上和小伙伴（李强正用草茎编小动物逗他玩）嬉笑的小斌的方向。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小斌显然被那转动的风车吸引了，好奇地望过去。

　　苏晴的手停顿了几秒，见小斌看过来，便轻轻一扬手，将那个小小的风车朝着小斌的方向，轻轻抛了出去。

　　风车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色的弧线，落在了距离小斌不远的草地上。

　　小斌愣了一下，随即欢呼一声，跑过去捡起了风车，举在手里，看着它在秋风中欢快地旋转，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他还记得给他买玩具的“漂亮阿姨”，举着风车，朝着黑色奔驰的方向，用力挥了挥小手。

　　奔驰车里，苏晴似乎对小斌挥了挥手，然后，车窗重新缓缓升起。

　　车子没有立刻启动，依旧安静地停在那里。只是那个小小的、彩色的风车，在草地上那个大病初愈的孩子手里，欢快地转着，为这个秋日的午后，添上了一抹明亮而温柔的色彩。

　　陈凡收回目光，咬了一口手里微凉的烤馒头片。

　　远处，是伙伴们的欢声笑语，烤肉的香气，周玲温和的笑脸，和小斌手中转动的彩色风车。

　　近处，是沉默的黑色奔驰，和车里那个或许正通过后视镜，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清冷身影。

　　帮助，有时无声。关注，有时无形。

　　善意，有时会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穿过误解与时光的隔阂，悄然抵达。

　　陈凡心中那团复杂的情绪，似乎又被这微不足道的一幕，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将最后一口馒头片咽下，转身走回热闹的人群中。无论如何，今天是属于“轮回”这个大家庭的轻松时刻。

　　至于那些复杂的人与事，且让它们，暂时留在河对岸的阴影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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