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朱家

　　碧波宗宗主的百岁寿宴，灵果仙酿，宾主尽欢。

　　林家老祖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与各方同道应酬寒暄，心中却始终记挂着离岛时的那一丝不安。

　　寿宴一结束，他婉拒了后续的论道交流，第一时间便火速赶回了林家岛屿。

　　刚一落地，早已等候多时、面带惶恐的现任家主便迎了上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禀报了养殖场被盗，尤其是那条珍贵的“伪蛟”金鳞鲤失踪的噩耗。

　　“废物！一群废物！”林家老祖听完详细经过，气得浑身发抖，筑基后期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压得周围子弟尽皆俯首，噤若寒蝉。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那条“伪蛟”乃是他耗费无数心血，尝试培育“金蛟龙”的意外产物，虽进化受挫，但血脉返祖，蕴含的蛟龙气韵对他孙儿——林家最有希望筑基的嫡系天才——未来冲击筑基境有着莫大的辅助功效，堪称是为其准备的“筑基大药”！

　　如今竟在自家老巢，被一个连模样都没看清、疑似鱼妖的东西给盗走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看清那妖孽模样？”林家老祖强压怒火，声音冰寒。

　　“回…回老祖，那妖物速度极快，隐匿能力极高，只在警报触发时惊鸿一瞥，似乎…似乎是一条通体乌黑、带着金纹的怪鱼，具体种类…未能辨识。”家主冷汗涔涔地回答。

　　“乌黑…金纹…”林家老祖眼中寒光闪烁。他首先想到的，并非什么野生精怪，而是老对头——猪龙朱家！

　　他家先祖与朱家先祖本是散修时结拜的兄弟，当年一同探索古修洞府，发现了筑基机缘和灵鱼养殖法门，以及一对珍贵的猪婆龙卵。最终他家先祖得了前者，筑基成功创立林家；朱家先祖得了龙卵，虽自身筑基无望，却凭借那对拥有一丝碧水蛟血脉的猪婆龙立下了朱家基业。

　　那两只二阶猪婆龙因妖族寿元悠长，至今还活着，是朱家的镇族灵兽。两家也因此反目成仇，数百年来摩擦不断。

　　朱家擅长养殖猪婆龙，虽繁殖不易，但出产的皮骨是上好的炼器、制符材料，加之背靠洞庭湖深处的某位妖王，一直与林家分庭抗礼。

　　“定是那朱老鬼搞的鬼！”林家老祖越想越觉得可能，“知晓我林家金鳞鲤之秘，又能驱使这等诡异水妖的，除了他还有谁？故意选在我赴宴之时动手，好毒的心思！”

　　他不敢在碧波宗寿宴上提及自家失窃这等“小事”平白惹人笑话，更怕打草惊蛇。

　　此刻回到自家地盘，怒火与猜疑交织，立刻下达了两条命令：

　　一、暗中悬赏：秘密在洞庭湖水域的散修和大小势力中放出风声，重金悬赏一条“通体乌黑、身带金纹、擅隐匿、速度极快”的鱼妖线索，活要见妖，死要见尸！但明面上，只说是追捕盗取普通灵鱼的妖兽。

　　二、紧盯朱家：加派得力人手，严密监视猪龙朱家的一切动向，尤其是其与水中妖族的联系，以及近期是否有异常举动。他断定，那“鱼妖”很可能与朱家有关，甚至是朱家驯养的某种特殊水族！

　　一时间，林家势力范围内的水域气氛悄然紧张起来。

　　暗流之下，针对“乌金怪鱼”的搜寻和针对朱家的监视同时展开。

　　而此刻，引发这一切风波的高德，正缩在洞穴深处，全力消化着血脉提升至30%的收获，熟悉着【大小如意】的妙用，对即将笼罩而来的搜捕网络，以及因他而加剧的林、朱两家矛盾，尚且一无所知。

　　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洞庭湖的水，似乎变得更“浑”了。而这浑水，对于一条意图化龙的鱼而言，或许既是更大的危险，也隐藏着意想不到的机会。

　　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实力，才能在这逐渐汹涌的暗流中，游刃有余。

　　洞穴深处，高德缓缓睁开冰冷的竖瞳。体内奔腾的妖力已逐渐平复，血脉突破30%带来的全新力量感充盈着每一片鳞甲。

　　他心念微动，三丈长的庞大身躯在黑光流转间迅速收缩，化作一条不足一尺的乌金小鱼，灵活地在水中转了个圈，几乎不激起任何水流。

　　这【大小如意】的天赋，实在是隐匿、潜行的绝佳辅助。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这份喜悦，一股异样的“浑浊”感便透过水流传递而来。

　　那不是泥沙，而是一种无形的、带着审视与搜寻意味的波动，正以林家岛屿为中心，向着四周水域扩散。

　　“搜捕开始了……”高德立刻明悟。

　　林家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缩小身形，如同最普通的湖鱼，悄无声息地滑出洞穴，融入茂密的水草丛中，小心翼翼地探出灵识。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景象：以往难得一见的修士遁光，如今在林家外围水域出现的频率明显增高；一些明显是散修打扮的人，驾驭着简陋的法器或灵舟，在水面逡巡，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水下；他甚至感知到几股属于林家子弟的、带着明显怒意和焦躁的神识，一遍遍扫过附近水域。

　　“通体乌黑，身带金纹……悬赏鱼妖线索……”通过捕捉到的零星对话和神识波动中的信息碎片，高德拼凑出了林家悬赏的内容。

　　他们果然没看清他的具体模样，但乌黑金纹这个特征，无疑是指向了他。

　　“不能再用原本的形态在外行走了。”高德心中凛然。

　　他尝试着催动【大小如意】，同时微微调整体表鳞片反射的光泽，使得那醒目的金纹变得黯淡模糊，几乎与黑色鳞片融为一体。

　　虽然无法彻底改变形态，但至少能减弱最明显的特征。

　　配合蓝色品质的【匿息】，只要不是被筑基修士近距离用神识锁定，寻常炼气修士和散修，很难发现他的异常。

　　他变得更加谨慎，活动范围进一步收缩，几乎只在最隐蔽的复杂水域和深水区活动，依靠吞噬一些普通水族维持基本消耗，同时全力巩固境界，熟悉新能力。

　　与此同时，林家与朱家之间的气氛，也因林家老祖的猜疑而骤然紧张。

　　林家加派的探子发现，朱家近期的活动也确实有些异常。

　　其驯养的猪婆龙似乎比往常更加躁动，频繁在靠近林家水域的边缘地带巡游，朱家的修士也与一些名声不算好的水族妖修接触增多。

　　“看！朱家果然做贼心虚！他们定然是怕事情败露，在加强戒备，甚至可能想找机会灭口！”林家老祖得到回报，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一方面督促悬赏，一方面也开始调动家族力量，防备朱家可能的突袭。

　　而朱家那边，则是一头雾水，同时又愤懑不已。

　　朱家老祖听着族人的汇报，眉头紧锁：“林家那条老狗发什么疯？突然加派人手盯着我们，还暗中悬赏什么鱼妖？他那破鱼塘丢了东西，关我们朱家什么事？”

　　他本能地觉得这是林家的挑衅或阴谋。“莫非是他林家培养那什么‘金蛟龙’出了问题，想找个由头对我们动手？”想到这里，朱家老祖也不敢怠慢，同样下令提高戒备，约束子弟近期不要靠近林家水域，同时加强与依附的妖王势力的联系，以备不测。

　　两家本就脆弱的平衡，因为高德这次成功的盗窃，以及林家老祖先入为主的猜疑，而变得岌岌可危。

　　洞庭湖这片水域，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这一切，潜伏在暗处的高德虽不知全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撬动了两大筑基家族的矛盾。

　　“浑水才好摸鱼……”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林、朱两家互相猜忌，注意力被彼此吸引，对他而言，未必全是坏事。这或许能为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但前提是，他绝不能暴露。

　　一旦被任何一方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和踪迹，无论是暴怒的林家，还是被冤枉的朱家，都不会放过他。

　　他再次缩了缩身体，将自己更深地埋藏进一片水底的沉船废墟之中，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冷眼旁观着因他而起的风波，等待着属于他的下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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