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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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嘉竹的手指还停在玉佩背面那道歪斜的刻痕上。她的掌心发烫,指尖却冰凉。这东西太沉了,不像一块玉,倒像块烧红的铁,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刚想把它塞进袖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她没回头,左手已经摸到了九节鞭的扣环。这是她七年来的习惯动作——只要有人从背后靠近,第一反应就是防备。

  “姐姐。”那人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点笑意,“你可知我为何一直叫你姐姐?”

  她猛地转身,后退一步,脊背差点撞上石柱。

  “你少恶心人。”她说。

  裴无垢就站在三步之外,月白锦袍干干净净,脸上挂着那种让人火大的笑。他不像是刚经历了一场血契认亲的大事,倒像是逛完集市顺路来串门的闲人。

  他没被她的态度激怒,反而往前半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刀身有些发黑,刃口也钝了,一看就是经年旧物。但许嘉竹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她十二岁那年,在边关军营屋顶上捡到的那把。

  那天她奉命盗取边防图,刚翻过屋脊,就听见瓦片轻响。一个身影从暗处跃出,两人交手不过三招,对方就抽身退走,只留下这把匕首插在横梁上。

  七宫判定是陷阱,玄冥让她销毁。

  她没毁。

  因为她总觉得这把刀不对劲。握在手里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它本该属于她。

  现在她知道了。

  刀柄上,清清楚楚刻着一个“裴”字。

  “这是我五岁时,母妃给我的信物。”裴无垢说,“后来我在边关故意遗落它,就为了让你拿到。”

  他抬眼看着她,“我在刀柄上刻下我的姓,就是在等你有一天能认出我。”

  许嘉竹盯着那把刀,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

  她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所以你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我?”她声音哑得厉害,“我十二岁,第一次执行任务,拼死爬上屋顶,结果是你给我设了个局?就为了让我捡你一把破刀?”

  裴无垢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以为你是谁?”她逼近一步,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我捡到的是凶器,不是家书!你当我是傻子吗?拿着你的破刀研究半天,还在夜里偷偷拿出来看?你知道我那时候多怕吗?怕这是谁下的套,怕这上面有毒,怕玄冥发现我私藏敌人物品把我扔进蛇坑!”

  她越说越快,语速像打鼓。

  “可你呢?你在哪?你在看你未来的‘姐姐’像个疯狗一样在泥地里打滚是不是?看你所谓的亲人被人骂野种、被打得满嘴是血也不吭声是不是?你躲在哪笑?啊?你他妈笑够了吗!”

  裴无垢依旧没动。

  他甚至又笑了下。

  “我没有笑。”他说,“我每次听说你受伤,都想冲进去把你带走。但我不能。你要是早暴露身份,第二天就会死在床上,连尸首都找不到。”

  “那你就可以不管我?”她吼道,“你可以给我线索,可以留个暗号,可以做点人事!可你做了什么?你让我一次次拼命,一次次流血,就为了今天这场滴血认亲的戏?你拿我当棋子,现在又要拿血缘绑架我?”

  “我不是绑架你。”他声音低了些,“我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外人。我叫你姐姐,不是玩笑话。”

  他上前一步。

  “我是认真的。”

  许嘉竹咬住嘴唇,指甲掐进掌心。

  她不想听。

  可那两个字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她胸口发闷。

  “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他说,“背负一样的仇。丽嫔害我母后,也害你娘。皇帝死了,三皇子疯了,青崖想借刀杀人。这些人不会放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顿了顿,“但我们本就该是一家人。”

  “放屁!”她猛地抬头,“我不是你姐姐!你是杀皇帝的逆贼,是炸我山洞的疯子,是你让我娘被困二十年的人!你说你要报仇?你报的是你的仇!我娘受的罪,你有哪一天替她想过?你有哪一刻真心在乎过她?”

  她指着他的鼻子,“你想让我认你?做梦!我不稀罕什么公主身份,更不稀罕你这个弟弟!我是许嘉竹,是七宫暗卫,是我自己活下来的名字!不是谁需要的时候才被翻出来的破棋子!”

  裴无垢静静看着她。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照得他眼神有点深。

  他没反驳,也没生气。

  过了几秒,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认没关系。”他说,“我可以等。”

  然后他把匕首收回怀里,动作很慢。

  “但这把刀,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我不想逼你接受我,但我希望你知道——从我五岁那年,我就在找你了。”

  他退后两步,双手负在身后。

  “你不用现在相信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

  说完,他转身就走。

  靴底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许嘉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宗祠门口,风从门外吹进来,卷起地上一点灰。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枚玉佩还在。

  她指腹蹭过“平安”二字,蹭到最后一横时,手顿住了。

  这一横,确实是歪的。

  她想起小时候在猴林,有一次偷吃供果,被守庙的老头抓住。老头拿戒尺打她手心,她疼得直跳,眼泪哗哗往下掉,还是不肯松手。

  老头一边打一边骂:“小畜生,偷东西还敢犟?”

  她哭着喊:“我没偷!这果子是掉下来的!”

  老头冷笑:“掉下来的也是庙里的!你懂什么叫‘你的’‘我的’吗?”

  她当时不懂。

  现在她也不懂。

  什么叫“家人”?

  什么叫“血脉”?

  她只知道,这块玉佩是她娘留给她的。

  这把匕首是他留给她的。

  他们都说这是信物。

  可她只觉得像枷锁。

  她攥紧玉佩,指节发白。

  宗祠里安静得可怕。

  地上还有刚才滴血验亲留下的痕迹,暗红色的一小滩,像干掉的药渣。

  她靠着石柱慢慢滑坐下去,腿软得撑不住身体。

  呼吸还是乱的,胸口一起一伏。

  她不想哭。

  但她眼睛发热。

  她抬起手,狠狠揉了把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裴无垢那种轻飘飘的步子,而是沉重、有力,每一步都像砸在地上。

  她没抬头。

  那人走到她面前,站定。

  “你还在这?”是玄冥的声音。

  她嗯了一声。

  “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走不了。”她说,“有人非要把一堆破事塞给我。”

  玄冥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你脸色很差。”

  “我能好吗?”她冷笑,“刚知道我有个弟弟,还是个疯的。他五岁就开始布局找我,十二岁给我留刀,现在又要我认亲。他是不是还打算给我补一张小时候的抓周照?”

  玄冥没笑。

  他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他给你什么了?”

  她摊开手,玉佩还在掌心。

  玄冥盯着看了几秒,忽然说:“这玉佩……你娘当年戴了十几年。”

  她一愣。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他说,“你出生那天,她把它贴身收着,说要等你满月时亲手给你戴上。”

  许嘉竹手指一颤。

  “那后来呢?”

  “后来她假死逃出皇宫,把这玉佩缝进襁褓,托付给侍女。”玄冥声音低了下去,“可那侍女怕惹祸,把你和玉佩一起扔进了山林。”

  她喉咙发紧。

  “所以……她是真的想见我?”

  “她每天都在等。”玄冥说,“冷宫井底那个密室,她墙上画满了你的样子。从婴儿到五岁,再到十岁。她说,她要凭记忆把你认出来。”

  许嘉竹低下头。

  她看着玉佩,看着那一横歪斜的笔画。

  突然,她把玉佩紧紧按在胸口。

  “我不信他。”她说,“我不认他。”

  “我知道。”玄冥点头。

  “但我想见我娘。”她声音变了,“现在就去。”

  玄冥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拍了下她肩膀,力道重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行。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说。”

  “别一个人冲进去。”他说,“你要是再犯倔,下次我就把你绑在茅房门口扫地,扫到你听话为止。”

  她翻了个白眼。

  “你烦死了。”

  玄冥笑了笑。

  他转过身,大步朝外走。

  许嘉竹跟上去。

  走出宗祠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地上那滩血迹已经完全干了。

  风吹起她衣角,九节鞭在腰间轻轻晃了一下。

  她抬起手,摸了摸眼角。

  那里有一道从小就没消过的疤。

  像猴爪留下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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