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门扉之后

　　——安第斯地底——

　　山崩地裂的轰鸣与“破城者”钻探装置那撕裂灵魂的尖啸，如同地狱的合奏，从头顶碾过。穹顶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合金骨架扭曲，岩石如暴雨般砸落。“地幔回响”的最后幸存者们，在突击队员的搀扶和保护下，沿着摇摇欲坠的通道，亡命般冲向“龙吟”垂下的最后几条速降索道。

　　陈诺一手紧握着装有蓝紫晶体样本的密封箱，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块从暗格里发现的黑色圆盘。圆盘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表面的复杂纹路竟随着外界剧烈的震动和能量的激荡，隐隐流转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

　　“快！再快一点！”突击队长在通讯频道里嘶吼，他殿后，用手中的重火力压制着从后方塌方裂缝中再次涌出的“审判者”步兵。

　　陈诺被两名队员夹在中间，在崩塌的廊道中狂奔。一块巨大的混凝土块擦着他的后背砸落，掀起的气浪让他一个踉跄。他下意识地将黑色圆盘挡在身前。

　　就在圆盘触碰到飞溅的碎石和弥漫的尘烟的刹那——

　　异变陡生！

　　圆盘中心那个细微的凹槽，毫无征兆地亮起一点璀璨如星辰的银芒！紧接着，整个圆盘表面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熔化的银液，瞬间全部点亮！一股温和却坚韧无比的能量场以圆盘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陈诺和身边的两位队员笼罩在内。

　　飞溅的碎石在接触到这层银色力场的瞬间，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连那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和钻探尖啸，都被隔绝了大半！

　　“这是…什么？”一名队员惊愕地看着环绕周身的银色光晕。

　　陈诺也愣住了，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幸存者提到的“钥匙”的真正作用！它不仅是一把钥匙，更是一件强力的护身符！而且，随着圆盘被激活，他清晰地感觉到，圆盘与怀中几块最大的蓝紫晶体样本之间，产生了某种极其隐晦的能量共鸣！

　　“跟我来！”陈诺心念电转，没有冲向最近的索道，反而折身向着仓库深处、那个被震开的暗格方向冲去！暗格后面的墙壁，在刚才的震动中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缝隙后，似乎不是实心的岩体，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不，更像是某种…空间扭曲造成的视觉错觉！

　　“陈协调官！那边是死路！”队员急道。

　　“相信我！”陈诺头也不回，将激活的圆盘对准了那道裂缝。圆盘上的银光如同活物般蔓延出去，触及裂缝边缘。下一秒，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出现了——裂缝边缘的岩石和金属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向两侧“融化”、退却，显露出一个边缘光滑、直径约两米的、闪烁着水银般光泽的圆形通道入口！

　　通道内部，看不到尽头，只有一片旋转的、仿佛由无数星光构成的涡旋。

　　“这是…空间通道？！”突击队长也看到了这一幕，震惊得几乎忘了身后的追兵。

　　“所有还能动的人！立刻通过这个入口！”陈诺对着通讯器大喊，“‘龙吟’！放弃接应我们！立刻升空，规避山体崩塌！我们找到了另一条路！”

　　“陈诺！通道通向哪里？！”林薇薇焦急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但比留在这里被活埋强！”陈诺吼道，“快！”

　　幸存者和突击队员不再犹豫，一个接一个地冲向那银色通道入口，身影没入星璇之中，瞬间消失。陈诺殿后，在最后一名队员冲进去后，他也抱着样本和圆盘，纵身跃入！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整个“地幔回响”穹顶主结构，在“破城者”的终极钻探和山体崩塌的双重作用下，轰然坍塌！万亿吨的岩石和金属将一切痕迹彻底掩埋。

　　通道内，陈诺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由光线构成的滑梯中急速下坠，却又诡异地感觉不到任何方向。怀中的圆盘是唯一的光源和坐标，与晶体样本的共鸣越来越强，似乎在指引着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几个世纪。下坠感骤然消失。

　　陈诺双脚落到了实地。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无比广阔、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间之中。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上下左右皆是缓缓旋转、明灭不定的星辰与星云，仿佛置身于一个微缩的宇宙内部。空间的“地面”是一种半透明的、仿佛凝固光波的物质，行走其上，会荡开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最令人震撼的，是空间中央悬浮着的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复杂立体几何结构。它缓慢地自转着，无数光线在其内部沿着玄奥的路径流淌、交织、分离，散发出难以言喻的知识与岁月的厚重气息。

　　而在那巨大光构体下方，矗立着三座高台。高台的样式，与“启明”文明的建筑风格一脉相承，却又更加古老、简洁，充满了数学与哲学的美感。其中两座高台是空的，而第三座高台上，悬浮着一件物品。

　　那是一截长约一米五、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的“长杆”，但它的“形态”似乎并不固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内部同样流淌着星云般的光芒，与中央的巨大光构体，以及陈诺怀中的晶体样本，都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弦’…这就是遗失的‘弦’！”陈诺心中狂震。冰封神殿大祭司提到过，“寰宇之锋”缺失了与“可能性海洋”直接连接的“弦”！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这里…难道就是大祭司所说的，“启明”先贤建造的、用来观测“星海律动”的“观星台”？而那中央的光构体…莫非是某种星图，或者…宇宙规则的模型？

　　“我的天…”随后传送进来的队员们和幸存者们，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但陈诺没有时间沉浸于惊叹。他怀中的黑色圆盘突然脱手飞出，自动飞向了中央光构体下方的一个特定位置，嵌入其中。光构体流转的光芒微微一滞，随即，一道温和的光束射出，笼罩了陈诺和他怀中的晶体样本。

　　一个古老、平和、非男非女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

　　“检测到‘传承信标’…检测到‘星核碎片’…检测到‘协调者’血脉…”

　　“欢迎来到‘万象观测所’，文明的继火者。”

　　“你们通过了初步权限验证。‘概念基弦’就在你们面前。但取走它，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并承受其‘重量’。”

　　光构体前方，凝聚出两行由光芒构成的、不断变幻的文字，那是一种比“启明”文字更古老的语系，但陈诺奇异地能够理解：

　　“当星辰的阴影吞噬故土的光辉，

　　守护者应手持何种光芒，方可照亮归途，而非焚尽所爱？”

　　一个问题。一个关于力量本质与使用代价的问题。

　　与此同时，陈诺感觉到，如果他选择取走那根“弦”，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或“责任”，将会加载到他的意识乃至灵魂之上。那可能就是声音所说的“重量”。

　　他看了看身边惊魂未定但眼中重燃希望的幸存者，看了看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突击队员，又想起了正在昆仑苦战的秦岳、苏清寒，以及苍穹之上那日益迫近的“终焉之刻”。

　　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

　　——昆仑天际——

　　昆仑的第二次集火，如同精心计算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入了轨道轰炸舰b的护盾再充能涟漪低谷。

　　这一次，效果更加显着。本就受损的护盾发生连锁崩溃，大片大片的能量屏障彻底熄灭，露出了舰体腹部相对脆弱的装甲和动力管道。昆仑剩余的火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倾泻在那片区域！

　　剧烈的爆炸在敌舰腹部绽开，碎片和火焰在真空中无声地飞溅。敌舰b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歪，推进器火光乱闪，失去了稳定的姿态。

　　然而，另外两艘敌舰的齐射，也几乎同时抵达了昆仑的护盾！

　　即使有龙脉能量的超载支撑，昆仑的护盾在承受了多次精准打击后，也终于达到了极限。淡金色的光膜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先是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随即在敌舰主炮的持续轰击下，轰然破碎！

　　数道恐怖的能量束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了昆仑东南侧的山体！剧烈的爆炸和地震般的震动席卷了整个基地！

　　“护盾破碎！三号、五号、九号外部防御平台全毁！山体东南侧出现贯穿性损伤！龙脉核心能量传导管道部分受损！”伤亡和损失报告如同雪片般传来。

　　秦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是被震伤的内脏所致。但他眼神依旧冰冷，死死盯着屏幕。敌舰b已基本失去战斗力，但剩下的两艘，在摧毁了昆仑护盾后，变得更加危险。

　　“启动‘龙脉超载协议’第二阶段。”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目标，敌舰A和c。将我们所能调动的全部龙脉能量，集中于‘星芒’辅助生成的单一弱点打击方案上。不计代价，一击，必须至少再瘫痪一艘！”

　　“指挥使！第二阶段超载会严重伤及龙脉本源，甚至可能引发地脉紊乱，对昆仑造成永久性损伤！”一位老科学家急声道。

　　“如果挡不住它们，昆仑就没有‘永久’可言了。”秦岳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执行命令。把我们的‘回答’，用炮火，写给它们看。”

　　昆仑山体深处，传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痛苦的轰鸣。整座山脉的龙脉能量，被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强行抽取、压缩、导向了残存的、最具威胁的几处炮台。

　　炮口汇聚的光芒，不再是金色，而是带上了一丝狂暴的、近乎赤红的血色。

　　这是透支根基的搏命一击。

　　是守护者面对阴影，给出的，关于“光芒”的第一个答案。

　　—— 第106章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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