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凤仪府门

　　此言一出，不仅领队内侍勃然变色，连他身后那些随行的宫女太监也都气得脸色发白。这简直是对皇家尊严的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

　　“大胆狂徒！”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忍不住厉声呵斥，“竟敢如此藐视娘娘！你们司徒府是想造反吗？！”

　　胡山被“造反”二字吓了一跳，但旋即梗着脖子道：“你少在这里吓唬人！谁知道你们是真是假！就你们这阵势，连个大户人家都算不上，还娘娘……有本事拿出圣旨来看看！”

　　双方正在门前争执不下，引得一些路人驻足围观。

　　轿内的杨嫣，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脸上没有任何怒色，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果然，华之兰还是那个华之兰，连门房都调教得如此“懂事”。

　　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对轿旁侍立的心腹宫女低语了几句。

　　那宫女会意，上前一步，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娘娘有令，落轿。”

　　小轿稳稳落下。轿帘被宫女轻轻掀开。

　　首先映入胡山等人眼帘的，是一双绣着精致鸾鸟的云纹锦鞋，然后是一角妃位规制的、用金线暗绣凤穿牡丹纹样的裙裾。

　　杨嫣缓缓从轿中走出，身姿挺拔，仪态万方。她并未立刻发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家丁，最后落在面如土色的头目胡山身上。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股久居宫中、蕴养出的沉静威仪，以及身上那明显不属于民间的华贵服饰和头面首饰，瞬间让空气凝固了。

　　胡山就算再蠢，此刻也意识到，眼前这位，恐怕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淑妃娘娘！他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脸色由之前的倨傲变成了惊骇和死灰。

　　杨嫣依旧没有说话。她身旁那位领队内侍此刻挺直了腰板，尖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喝道：“淑妃娘娘凤驾在此！司徒杨霄、夫人华氏，及一应眷属，速速出府跪迎——！”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司徒府门前，也穿透了高墙，传入了府内。

　　杨嫣这才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本宫离府一年，看来，司徒府的门槛，是越发高了。连皇家妃嫔，都只配走偏门了么？”

　　胡山等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噗通”“噗通”全都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淑妃娘娘饶命！淑妃娘娘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小人不识娘娘凤驾！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杨嫣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只对那领队内侍道：“你们去个人，告诉杨司徒和华夫人，本宫就在这儿等着。若他们觉得本宫不配走这正门，本宫即刻回宫，向太后娘娘和陛下复旨便是。”

　　这话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若淑妃娘娘因受辱而愤然回宫，那司徒府面临的，将是皇家的雷霆之怒！

　　府内，杨霄正与几个清客在书房说话，华之兰在正院指挥着丫鬟婆子做最后的检查，杨艳赌气躲在房里不肯出来。

　　忽然，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爷！夫人！不好了！淑妃娘娘……娘娘驾到！就在府门外！门房……门房胡山，那个杀才，他、他竟让淑妃娘娘走偏门！还把娘娘拦在门外！宫里来的公公发怒了，娘娘也动了气，说、说若是不配走正门，就立刻回宫去了！”

　　“什么？！”杨霄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惨白，又惊又怒，“这个混账东西！夫人！你看看你调教的好奴才！”

　　华之兰也惊呆了，她虽想给杨嫣难堪，却万万没想到门房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侮辱凤驾！这要是传出去，司徒府还有活路吗？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杨霄气急败坏地吼道，“快！快召集所有家眷！着吉服，开中门！随我前去迎驾！快啊！”

　　整个司徒府瞬间鸡飞狗跳。

　　杨霄也顾不得官威，提着官袍下摆就往外跑。

　　华之兰慌忙整理钗环，一边命人去把杨艳从房里拖出来，一边跌跌撞撞地跟上杨霄的步伐。

　　当他们仓皇赶到府门口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淑妃省亲的仪仗，悄然在离杨嫣身后两里地跟随。

　　皇帝虽然依照杨嫣之意有所精简，但那代表着皇室威严的青色凤鸾车驾，以及前后扈从的宫中侍卫与内侍，是少不了的。

　　就在杨霄带着家眷冲出府门时，仪仗刚刚赶到，那气势让整个司徒府乃至整条街巷都为之震动。

　　司徒府朱漆大门洞开，红毯从府门一直铺到正厅，杨霄率领全府上下，早已身着吉服，战战兢兢地跪迎在府门前。

　　仪仗分列两旁。杨嫣冷冷地扫过跪在最前方的杨霄，以及他身边脸色惨白、强作镇定的华之兰，还有后面那些曾经对她和母亲极尽欺凌之能事的杨氏族人。

　　她的目光在杨金、杨木、杨火三人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臣等恭迎淑妃娘娘凤驾！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以杨霄为首，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片刻的静默，如同无形的重压，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良久，杨嫣才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上前。

　　她今日穿着一身正一品淑妃的吉服，绯色宫装绣着振翅金鸾，头戴九翚四凤冠，珠翠环绕，仪态万方，通身的威仪与气度，与昔日那个在西角院忍气吞声的庶女判若两人。

　　“平身。”她声音清越，不带丝毫感情。

　　“谢娘娘！”众人如蒙大赦，这才敢起身，却依旧垂首躬身，不敢直视。

　　杨嫣并未多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司徒府正门。杨霄连忙上前引路，姿态谦卑到了极点。华之兰跟在一旁，脸上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府门口，以胡山为首的几个家丁，正瘫软在地，磕头不止，额上已见血迹。

　　杨嫣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形容狼狈的杨霄和华之兰身上。

　　无需任何言语，那无形的威压，已让杨霄和华之兰心脏骤停。

　　杨霄瞪了一眼跪在府门一侧的胡山和门卫，再次下跪，声音发颤：“臣、臣治家不严，致使刁奴冲撞凤驾，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

　　他这一跪，身后跟着的华之兰、以及刚刚被拖来的、还带着万分不情愿神色的杨艳，还有司徒府所有有头有脸的管事、仆役，又跟着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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