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凡噬初显

　　痛！

　　撕心裂肺，挫骨扬灰般的痛！

　　林凡蜷缩在一处因山体崩塌形成的岩石缝隙里，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烧红的铁匠熔炉，又被瞬间浸入万载玄冰之中。冷热交织，撕裂感从紧攥着碎片的右手掌心开始，如同无数细密而狂暴的藤蔓，沿着手臂的经脉，疯狂地向着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蔓延、扎根。

　　那块灰白色的圣骸碎片，此刻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像是一头苏醒的凶兽，将他的手掌当成了巢穴，不断地释放着那种蕴含着极致毁灭与终结意味的气息。这气息蛮横地冲刷着他脆弱不堪的经脉，所过之处，经脉壁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嗤嗤”声，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更可怕的是灵魂层面的冲击。无数破碎、混乱、充满毁灭意志的碎片意念，如同钢针般持续扎刺着他的意识。那是圣骸本身携带的“道韵”，是那根手指点碎星辰、泯灭神魔时残留的印记，对于他这凡俗的灵魂而言，每一秒都是最残酷的酷刑。

　　“呃……啊……”

　　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随即又在体内那股诡异冰寒气息下变得冰冷黏腻。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皮肤表面，一丝丝灰白色的、如同蛛网般的纹路若隐若现，那是圣骸力量正在侵蚀他肉身的表征。

　　他会死在这里吗？

　　像那些爆成血雾的监工，像那些被崩塌山石掩埋的矿奴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片废墟里，成为圣君脚下无数尘埃中的一粒？

　　不甘心！

　　脑海中，那暗红的天幕，那无声湮灭的青色光柱，那视苍生如草芥的冷漠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如同最烈的燃料，投入了他心底那团名为“复仇”的火焰中。

　　轰！

　　一股倔强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求生欲，混合着滔天的恨意，猛地从他灵魂深处爆发出来！他不再试图去抵抗那撕裂般的痛苦，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主动引导着那股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毁灭气息，朝着自己那斑驳不堪、死气沉沉的灵根冲击而去！

　　既然这力量要毁灭我，那我便先毁了这禁锢我的枷锁！

　　既然这道路通往终结，那我便从终结中，踏出一条生路！

　　“给我……开！”

　　他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嗡——！”

　　圣骸碎片似乎感受到了他这股决绝的意志，微微一颤，释放出的灰白气息骤然加剧！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他那如同顽石般的灵根之上！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片。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也微弱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濒临死亡的边缘，一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他那原本死气沉沉、杂色斑驳的灵根，在圣骸毁灭气息的疯狂冲刷下，表层的“杂质”竟然开始如同风化的岩石般，一点点剥落、消散！而灵根最核心处，一丝极其微小的、却纯粹无比的、呈现出混沌灰白之色的本源，被激发了出来！

　　这丝本源贪婪地吸收着圣骸的力量，如同久旱逢甘霖。虽然吸收的速率极其缓慢，九成九的毁灭气息依旧在破坏他的身体，但就是这被吸收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这力量，冰冷，死寂，充满毁灭性，与他所知的一切修仙法门描述的灵力都截然不同。它不滋养万物，只带来终结。但此刻，这终结之力，却成了他唯一的生机！

　　他福至心灵，尝试着按照记忆中最低等的《引气诀》路线，去运转这一丝新生的、灰白色的力量。

　　过程依旧痛苦万分，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在脆弱的经脉中刻画。但奇迹般的，这丝力量竟然真的沿着《引气诀》的路线，极其缓慢地运行了起来！

　　每运行一丝，那路线上的经脉就仿佛被强行拓宽一分，沾染上一丝灰白的色泽，变得更加坚韧，同时也更加……冰冷死寂。

　　而随着这丝力量的运行，他掌心圣骸碎片传来的纯粹破坏感，似乎减弱了极其微小的一丝。并非碎片的力量变弱了，而是他的身体，他的灵根，正在以一种近乎“同化”的方式，开始适应，并初步地……吞噬这股外来之力！

　　凡噬之道，于此初显端倪！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个时辰。外界的崩塌声、惨叫声似乎渐渐平息了一些，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风声呜咽。

　　林凡缓缓睁开了眼睛。

　　剧痛依旧存在，但已经从无法忍受的浪潮，变成了可以咬牙承受的钝痛。体内那丝灰白色的气流虽然细若游丝，却顽强地按照一个简陋的周天自行运转着，不断汲取着掌心圣骸碎片散发出的微弱气息，同时反哺出一丝丝冰凉的力量，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肉身。

　　他摊开手掌，那块灰白碎片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表面的纹路似乎黯淡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而他的掌心，则多了一个与碎片形状一模一样、颜色略浅的印记，如同一个诡异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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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活着。

　　而且，他拥有了力量！尽管这力量微乎其微，甚至不足以让他击败一个最普通的壮汉，但这是他凭借自身意志，从毁灭中抢夺来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体却一阵虚弱踉跄。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踩在碎石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藏身的石缝之外。

　　林凡心中一凛，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拳，那丝灰白气流微微加速运转，一股冰冷的危机感弥漫全身。他现在状态极差，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屏住呼吸，透过石缝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正站在不远处，似乎也在打量着这个石缝。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同样破旧、却依稀能看出原本是锦缎材质的衣袍，上面沾满了泥污和血渍。他的面容颇为俊朗，只是此刻显得有些狼狈，嘴角还带着一丝干涸的血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明亮中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审视。

　　这少年，林凡有点印象。似乎是矿奴营地旁边，那个依附于青云宗的小修真家族——公孙家的子弟，名叫公孙无垢。据说公孙家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覆灭了。

　　“里面的朋友，不必紧张。”公孙无垢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这石缝狭窄，藏不了第二个人，我对你没有恶意。”

　　林凡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戒备。在这末日般的环境下，善意往往比恶意更致命。

　　公孙无垢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圣君一击，万里山河破碎，青云宗……算是完了。能活下来的，都是运气。我看你这藏身之处选得不错，是个机灵人。”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凡藏身的位置，继续道：“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圣威残留，地脉紊乱，很快就会吸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或是……趁火打劫之人。想活命，最好趁早离开。”

　　林凡心中微动。此人谈吐清晰，在这种巨变之下还能保持冷静分析，绝非普通家族子弟那么简单。

　　“你待如何？”林凡终于开口，声音因干渴和伤痛而异常嘶哑。

　　听到回应，公孙无垢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合作。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小路，可以绕过最混乱的区域，通往山外。但我需要有人同行，互相照应。”

　　“为什么选我？”林凡直接问道。营地废墟里幸存者虽然不多，但也绝非只有他一个。

　　公孙无垢指了指石缝周围，冷静地分析：“我观察了一会儿，这片区域，只有你这里残留的‘死气’最淡。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离死不远。能在圣威余波及混乱中迅速找到这样一个既能躲避冲击，又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隔绝某种气息的地方，你要么运气极好，要么……有点特别。”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石缝，最终落在林凡隐约可见的身影上，意味深长。

　　林凡心中一震。死气最淡？是因为圣骸碎片吸收了周围的毁灭气息？还是自己初步融合了一丝圣骸之力，导致气息发生了变化？此人感知竟如此敏锐？

　　见林凡沉默，公孙无垢又道：“我公孙家虽小，却也有些祖传的保命和探查之术。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只想活下去，离开这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如何？”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不适。他知道公孙无垢说得对，独自留在这里，危险太大。而且，他确实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仔细研究体内的变化和圣骸碎片。

　　这个公孙无垢，看起来不像奸恶之徒，而且似乎颇有见识和能力。与他同行，利大于弊。

　　“好。”林凡吐出一个字，艰难地从石缝中挪了出来。

　　当他完全站起身，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时，公孙无垢的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异。林凡此刻的状态确实糟糕，浑身血污，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深渊寒铁般的坚定。

　　尤其是，公孙无垢敏锐地感觉到，林凡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感到一丝战栗的……冰冷气息。那绝非普通炼气期修士能拥有的。

　　“你……”公孙无垢欲言又止。

　　“我叫林凡。”林凡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矿奴。”

　　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将那份秘密，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公孙无垢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公孙无垢。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朝着废墟边缘，一片相对完好的密林走去。

　　林凡迈步跟上，每一步都牵扯着体内的伤势，但他走得异常稳定。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已然成为巨大坟墓的青云宗遗址，暗红色的天光映照在他眼中，如同未干的血迹。

　　新的征程，从这片废墟开始。

　　弑圣之路，从这微弱的凡噬之力起步。

　　他与公孙无垢的身影，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弥漫着硝烟与死亡气息的断壁残垣之中。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几道鬼鬼祟祟、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光的身影，出现在了这片区域，开始翻检着有价值的“遗物”……

　　危机，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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