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星陨为箭

　　数十里外的偏僻沼泽，腐臭的泥泞掩盖了身形，却掩盖不住那锥心的挫败与焦灼。林凡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方才强行催动圣骸本源抵抗元婴一击，又经历小虚空挪移的空间撕扯，此刻他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识海更是针扎般刺痛。

　　苏琉璃的情况稍好，但脸色也同样苍白，她搀扶着林凡，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血丝，紧紧望着黑水寨的方向，那里传来的能量波动愈发狂暴，显然血祭并未停止，而公孙与炎灵儿……凶多吉少。

　　“我们必须回去！”苏琉璃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回去送死吗？”林凡的声音沙哑，他抬起头，左眼深处的漆黑尚未完全平息，右眼的湛蓝却冰冷如星，“那圣使是元婴期，我们毫无胜算。”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苏琉璃的话哽在喉头，她知道林凡说的是事实，但情感上无法接受。

　　“不。”林凡缓缓站直身体，擦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不是回去送死，是要想办法，撕开一条口子！”

　　他摊开手掌，那道星辰寂灭纹路幽幽闪烁。“方才抵挡那一击，生死关头，我对这寂灭之力，似乎……有了新的理解。”

　　他闭上眼，回忆着那黑色丝线洞穿星寂之壁的瞬间，以及圣骸碎片自主爆发出的、那仿佛凌驾于对方力量之上的本质抗拒。寂灭，并非仅仅是终结与消亡，它更是一种状态，一种规则，一种……可以让万物在其面前“失效”的权柄！

　　“那圣使的力量，本质极高，但并非无懈可击。”林凡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冷静的光芒，“我的寂灭之力层次不弱于他，只是量级天差地别。若能将力量极度凝聚，以点破面……”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神识却仿佛穿透了云层，连接到了冥冥之中那亘古存在的星辰。

　　“琉璃，为我护法！”林凡低喝一声，不再犹豫，盘膝坐下，《源骸驭道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不再试图去吞噬、去对抗那遥远的、来自祭坛的庞大邪恶能量，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入自身那新生的“凡噬·寂灭”之道中，尤其是那缕得自深邃蓝珠的“星辰寂灭”真意！

　　他要借力！不是借天地灵气，而是借这南疆上空，那无数沉寂了万古的星辰，所蕴含的、冰冷的、永恒的……寂灭意蕴！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尝试！引动星辰寂灭之意，一个不慎，未伤敌，先伤己，很可能让他自身先归于永恒的沉寂！

　　苏琉璃看着林凡周身开始弥漫起那令人心悸的灰蓝色气流，以及他脸上那近乎道化的平静与决绝，心中揪紧，却毫不犹豫地祭出冰璃剑，冰凰领域扩张到极致，将林凡牢牢护在中心，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凡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真的要融入这片天地的寂灭之中。但他掌心的那道纹路，却越来越亮，颜色也越来越深，最终，那蓝色几乎化作了纯粹的幽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点。

　　与此同时，黑水寨中央，祭坛之上的血祭已到了最后关头！九百九十九名修士与三千凡人的生机魂力几乎被抽取一空，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血色光柱，轰入祭坛顶端那幽绿鬼火之中！鬼火暴涨，几乎将半个天空映成惨绿色！祭坛剧烈震动，九根石柱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其上魔物图案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葬魔渊深处，那股恐怖的意志波动达到了顶峰，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充满了贪婪与毁灭的咆哮，隐隐传来！

　　圣使负手立于祭坛边缘，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对于两只“蝼蚁”的逃走，他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任务，是确保渊魔顺利苏醒。

　　然而，就在那血色光柱即将彻底融入鬼火，完成最后仪式的刹那——

　　远在数十里外沼泽中的林凡，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已无眼白与瞳孔之分，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旋转的星寂漩涡！他抬起右手，并指如剑，遥遥指向黑水寨祭坛的方向！他体内所有的力量——圣骸的本源、噬星的贪婪、归墟的湮灭、星辰的寂灭——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高度压缩、凝聚于他的指尖！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只有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呈现出混沌灰蓝色的流光，自他指尖激射而出！

　　这道流光，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超越了时间的流速，在射出的瞬间，便已出现在了黑水寨祭坛的上空！

　　它太细微了，细微到正在主持仪式的大祭司和那位圣使，起初都并未在意。

　　但下一刻，圣使的脸色骤变！

　　他感觉到，那道细微流光所过之处，空间的法则在哀鸣，能量的结构在崩解！它不是毁灭，而是让一切在其路径上，提前走向了“终结”！仿佛在那流光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绝对的“寂灭领域”！

　　“不好！”圣使第一次真正动了容，他想要出手阻拦，却发现自己锁定不了那道流光！它仿佛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是一种“现象”，而非单纯的攻击！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道细微的灰蓝色流光，轻轻地、如同羽毛般，落在了祭坛顶端那团膨胀到极致的幽绿鬼火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蕴含着磅礴血祭能量、即将引爆最后仪式的幽绿鬼火，在被流光触及的瞬间，就如同被吹熄的烛火，光芒骤然黯淡，结构瞬间瓦解，连同其中那庞大的生机与魂力，一起归于……彻底的寂灭！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仪式，被强行中断了！

　　“噗——！”主持仪式的黑袍大祭司如遭重噬，狂喷一口黑血，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祭坛顶端那空荡荡的一片！

　　“是谁？！！”圣使震怒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元婴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瞬间笼罩整个黑水寨，无数修为低下的黑水部修士直接被压趴在地！

　　他的神识疯狂扫视，终于再次锁定了数十里外，那片能量波动异常微弱的沼泽！

　　“找到你了！蝼蚁！”圣使身影一晃，就要撕裂空间追去！

　　然而，就在他动身的刹那——

　　“咔嚓……咔嚓……”

　　祭坛之上，那九根缠绕着锁链的石柱，因为仪式能量的突然中断与反噬，表面竟然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锁链上的符文迅速黯淡、崩碎！

　　整个祭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可能坍塌！

　　圣使身形一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祭坛是沟通渊魔、输送力量的关键，若是彻底毁坏，计划将大大延迟！他不得不先稳住祭坛！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与停滞——

　　沼泽中，林凡在射出那一道凝聚了所有精气神的“星寂之箭”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林凡！”苏琉璃一把抱住他，感受到他体内那近乎枯竭的生机与混乱的力量，心疼得无以复加，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精纯的冰凰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他体内。

　　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和停留的时候。她背起昏迷的林凡，最后看了一眼依旧被黑水寨力量笼罩的方向，咬了咬牙，转身化作一道冰蓝流光，朝着与木灵族约定的备用汇合点，全力遁去。

　　黑水寨内，圣使一边以莫大法力强行稳固濒临崩溃的祭坛，一边脸色阴沉地下达命令：“封锁所有出口，派出所有追踪好手！他们跑不远！尤其是那个身怀完整源骸的小子，务必生擒！”

　　血祭虽被打断，渊魔苏醒被迫延迟，但圣使的杀意与贪婪，却已被彻底点燃。而林凡这石破天惊的一箭，也如同在死水中投下巨石，不仅延缓了灾难，更让南疆这盘棋，走向了更加未知的方向。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触及了核心，变得更加凶险。救援同伴之路，愈发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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