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狮驼岭:战狮驼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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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臻的目光落在身前那两道一胖一瘦的背影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八戒将肥硕的身躯扎成马步,宽厚的肩膀几乎堵死了左侧袭来的妖风通路,原本松垮的僧袍被他绷得紧紧的,露出藏在肥肉下的结实肌理——那是常年扛耙赶路练出的硬底子。九齿钉耙在他手中活了过来,耙身被舞得如同一道旋转的铁犁,“呼啦啦”的风声与“铛铛铛”的碰撞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每一次挥耙都带着千钧之力,将狮驼王巨斧扫来的碎石与妖风尽数兜住。碎石撞在耙齿上,要么被直接崩成齑粉,要么就顺着耙齿的弧度被弹飞,火星子溅得他油亮的脸颊满是麻点,几道灰黑的印子顺着汗珠的轨迹蜿蜒而下,倒像是给这张憨脸添了几分悍色。他梗着脖子嘶吼时,双下巴都绷得发紧,声音因连日征战而沙哑得像破锣,却比当年在高老庄被悟空拆穿嘴脸、梗着脖子拒婚时还要倔强三分:“狗娘养的妖怪!想伤俺师父?先啃碎俺这九齿钉耙!”吼声未落,又一块磨盘大的碎石砸来,他猛地沉腰转体,钉耙狠狠磕在石块侧面,“嘭”的一声将其掀飞,碎石擦着唐僧的袈裟砸在远处的枯树上,树干瞬间被砸出个大洞。而沙僧就如一尊磐石立在八戒身侧,两人一左一右,恰好将唐僧护在核心。他蓝脸上不见半分慌乱,唯有额角的青筋因发力而微微凸起,粗糙的掌心死死攥住降妖宝杖的中段,指节与杖身的纹路嵌合在一起,仿佛连骨血都与兵器融为了一体。宝杖顶端的骷髅头装饰在蓝芒中微微震颤,空洞的眼窝处亮起的寒星比之前更盛,杖身每一次承受巨石撞击,都会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流沙河的怒涛在共鸣。第一块巨石砸来时,他并未硬接,只是膝盖微屈,借着石势向后滑出三寸,足尖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将刚猛的力道尽数卸入地下;第二块石棱带着尖锐的破风声袭来,他手腕猛地翻转,宝杖横挡,蓝芒瞬间凝聚成盾,“轰”的一声闷响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裂开一道细缝,鲜血顺着杖身缓缓流淌,却让宝杖的光芒反倒亮了几分。他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如流沙河底经千年水浪冲刷仍不折的礁石,哪怕妖风卷得他僧袍猎猎作响,哪怕手臂已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宝杖与地面的接触点却始终稳如泰山,将唐僧护得连一缕妖风都透不进来。他每隔片刻就会朝着墨臻的方向喊一声,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大圣!稳住!我们还在!”这沉稳的呼喊像定海神针,一下下敲在墨臻混沌的灵台,与八戒的嘶吼形成奇妙的呼应——一个如惊雷破阵,一个如磐石镇心,共同撑起了护主的防线。
墨臻猛地蹬地,足底碎石在巨力下崩裂的脆响刚炸开,身形已如蓄势三千年的鹏鸟般骤然腾空——周身萦绕的金红双色光晕,在跃起的瞬间完成了三次递进式暴涨:起初只是贴合皮肤的薄光,如贴身的琉璃甲胄泛着温润光泽;转瞬便化作半尺宽的光焰,金芒如灵山佛灯般炽烈,红纹似巫族血火般狂舞;最后竟炸开丈许范围的光团,两种光芒彻底打破界限,如熔炉中翻滚的岩浆般缠结交融,每一次翻涌都溅出指甲盖大小的光屑,落在下方的岩石上,瞬间灼出细密的焦痕,连空气都被这高温烤得微微扭曲。
藏青色僧袍被劲风掀得猎猎作响,袍角带着未干的血渍与尘土,在光团中翻飞如破浪的船帆,布料与光焰摩擦的瞬间,竟泛起一层细碎的金边,将那些撕裂的破口衬得如同淬火的纹路。他额前的黑色碎发被气流向后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眉骨下的金瞳亮得惊人,瞳仁深处仿佛有两簇跳动的火焰在交缠——一簇是金箍棒投射的璀璨金光,映着护主的赤诚;一簇是巫纹蒸腾的暗红烈焰,燃着血脉的刚烈,两种光色在瞳孔中流转,让他的眼神既带着齐天大圣的桀骜,又透着巫族少主的沉毅,连眼尾都被光色染得泛红,褪去了最后一丝混沌。耳后未褪的绒毛被光焰烘得发烫,根根倒竖,一半泛着大圣的金光,一半浸着祖巫的红芒,在风里微微颤动,像是在呼应这股新生的力量。
掌心的金箍棒早已与他心神彻底共鸣,棒身先发出“嗡——”的悠长颤音,如上古神兵觉醒时的低吟,紧接着便在半空完成了极具张力的变幻:先是顺着他的掌心急速收缩,从丈二长的神兵缩成尺许短棒,棒身原本清晰的佛门梵纹与巫族图腾,在此刻因收缩而紧紧相贴,佛光与巫力在纹路中急速流转碰撞,却不再是此前的针锋相对,反而像是在为后续爆发积蓄合力,短棒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质感里藏着千钧之力,恰好便于他旋身时将力道凝聚于一点。
不过呼吸间,短棒又猛地暴涨,“唰”的破空声刺耳如裂帛,瞬间突破丈三长短,棒身纹路里的佛光与巫力彻底交融爆发——靠近棒尖的位置,金芒更盛,透着佛门护持众生的慈悲克制;贴近掌心的一端,红纹更烈,带着巫族守护血脉的刚猛无畏;而棒身中段,两种力量已凝成金中裹红、红中透金的斑驳流光,如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之气,既包容又极具破坏力。这股奇异的力量让周围的空气都被压得微微下沉,原本盘旋的妖风在光棒三丈外便被硬生生逼退,连远处狮驼王挥斧卷起的黑气,都在这股威压下凝滞了半分。金箍棒挥动时,流光在棒身划出优美的弧线,竟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光痕,光痕落地之处,连地面的阴影都被驱散,露出被血污覆盖的青石本貌,每一寸都透着不容侵犯的威势。
金红交织的屏障内,刑天残魂如困在熔炉中的烈焰,剧烈翻涌的暗红魂光几乎要冲破光壁的束缚。他那由魂气凝聚的巨斧疯狂砸向屏障内侧,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壁泛起涟漪,幽绿的鬼火在魂光边缘暴涨,映得屏障内一片凄厉的惨绿。“你终究是背叛了巫族!”他的怒吼不再是狮驼王粗粝的声线,而是刑天本尊沉如洪钟的咆哮,带着常羊山血色黄昏的悲怆与不甘,魂光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震颤,无数细碎的记忆画面在魂光中闪回——被佛门偷袭的剧痛、头颅滚落的眩晕、圣物流失的绝望,每一幕都化作尖刺,扎向屏障外的墨臻。
墨臻立于光壁之外,身形如松,任凭屏障震动的余波拂动他染血的僧袍。他缓缓摇头,动作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抬起的右手轻轻抚上手臂上跳动的巫纹——指尖刚触到滚烫的纹路,便能清晰感受到血脉中传来的共鸣,那是巫族千万冤魂的低语,也是刑天残魂深处未散的战意。“俺没有背叛。”他的声音不高,却如磐石般沉稳,金瞳中映着屏障内翻涌的魂光,眼底没有半分闪躲,只有对族人的敬畏与对道途的坚守,“小巫祝用性命换俺逃生,不是让俺变成被仇恨操控的疯魔;共工祖巫拼到魂飞魄散,也不是为了让巫族后代用杀戮玷污荣光——俺只是不想让族人的血白流。”
他顿了顿,指尖沿着巫纹的轨迹轻轻划过,每一寸都带着对血脉的珍视,“真正的复兴,不是靠屠刀染红灵山的石阶,不是靠冤魂堆砌巫族的神殿。杀戮只会滋生更多仇恨,让巫族陷入永无止境的血债循环,这不是传承,是毁灭。”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陡然锐利,金瞳中金光与红光交织,如劈开混沌的利剑,“真正的复兴,是靠渡化——渡化仙佛的贪婪虚伪,让他们为当年的背叛付出应有的代价,却不是斩尽杀绝;渡化世人的愚昧偏见,让三界知道巫族从不是凶煞的代名词,而是曾护佑洪荒的脊梁;更要渡化自己的执念,不让仇恨蒙蔽双眼,才能看清族人真正需要的未来。”
这番话如温润的春雨,落在刑天狂怒的魂火上。屏障内的暗红魂光猛地一滞,疯狂砸击的巨斧缓缓停在半空,幽绿鬼火中,渐渐浮现出刑天失去头颅后,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残躯影像——那影像不再是狂怒挥斧的模样,而是静静立在常羊山的血色中,仿佛在回味墨臻的话语。墨臻清晰地感觉到,屏障内的戾气在一点点消散,原本暴烈的魂光渐渐柔和,从暗红转为温暖的赭石色,像洪荒草原上的篝火,带着守护的温度而非毁灭的狂躁。
“希望你能走通这条道……”刑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已没了先前的怒喝,只剩下历经千年沧桑的疲惫与期许,那是战神对后辈的托付,是冤魂对希望的寄托。话音落下的瞬间,屏障内的魂光彻底化作一缕纯净的青烟,如归巢的倦鸟般,顺着光壁的缝隙缓缓飘出,轻轻落在墨臻的手臂上,顺着巫纹的轨迹游走,最终彻底融入纹路之中。
墨臻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上的巫纹在这一刻骤然亮了几分,却不再是灼热的刺痛,而是带着刑天残魂馈赠的温暖与力量——那是战神的战意,是守护的初心,与他的神魂彻底融为一体。他抬手抚着巫纹,金瞳中闪过一丝释然的笑意,掌心的金箍棒轻轻震颤,仿佛在为这跨越千年的和解而共鸣。山风拂过,吹散了空气中最后的戾气,只留下血脉相融的温暖,与他心中愈发坚定的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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