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血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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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的进程,从不因任何一方的理想而变得温情。当夏侯渊确认对方已布下严阵,退路亦可能被包抄的骑兵威胁时,久经沙场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冷酷也最正确的决定——必须趁对方合围之势未完全收紧前,强行击穿正面的步兵阵列,撕裂其防线,方能扭转被动。

  “全军听令!”夏侯渊的声音压过了战马的嘶鸣与风声,“目标,正前方敌步卒大阵!锋矢阵型,随我——破阵!”

  他没有选择,唯有以骑兵最强大的冲击力,硬撼那如同刺猬般的枪盾之林。曹军骑兵迅速变阵,以夏侯渊及其亲卫为箭头,形成一个尖锐的冲击楔形,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一点。骑兵们压低身体,将长矛夹在腋下,目光死死盯住前方那片反射着冷光的盾墙和如林的长矛。空气仿佛在战马开始加速的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稳住!”李顺站在飞狼营阵列的最前方,声音如同磐石,穿透了己方士兵粗重的呼吸声。他脸上的伤疤因紧绷的肌肉而扭曲,更添几分狰狞。“记住你们为何站在这里!记住你们身后是什么!”

  飞狼营的士兵,多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其中不少更是从尸山血海中跟随张明远杀出来的核心。他们沉默着,将盾牌的下缘狠狠抵入地面,身体前倾,肩头顶住盾牌内侧,后排的长矛手则将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斜指向前方,形成一片死亡的角度。他们眼神坚毅,那是一种深知退后一步即是家园尽毁的决绝。

  “弓弩手!”位于右侧方阵后方的陈琛,冷静地下达命令,“前方一百五十步,抛射!压制敌军后续梯队!”

  嗡——!

  一片黑云般的箭矢从步卒阵后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呼啸,越过前排飞狼营的头顶,向着正在加速冲锋的曹军骑兵中后部覆盖下去。箭矢落下,顿时在曹军的冲锋洪流中激起一片涟漪,人仰马翻者不在少数,但前锋的势头,尤其是夏侯渊亲自率领的箭头,已然无法阻挡!

  “轰——!!!”

  如同惊涛骇浪撞击在礁石之上!

  最惨烈的碰撞发生了!

  战马凄厉的哀鸣、骨骼碎裂的咔嚓声、金属穿透肉体的闷响、垂死的惨叫、疯狂的怒吼……无数声音在接触线上瞬间爆发,混合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乐。

  曹军骑兵巨大的冲击力,如同重锤般砸在飞狼营的盾墙之上。前排的盾牌手虎口崩裂,口喷鲜血,甚至有人连人带盾被撞得向后飞起,阵线瞬间出现了数个凹陷。但飞狼营的韧性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倒下的人留下的空缺,立刻被后排的同伴毫不犹豫地补上!长矛疯狂地攒刺,将撞上来的战马和骑士捅穿!有的士兵甚至在被马蹄踏碎胸骨前,仍奋力将手中的长矛刺入马腹!

  夏侯渊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挥舞如轮,刀光过处,盾牌碎裂,长矛折断,血肉横飞。他勇不可当,生生在密集的阵线上撕开了一个小缺口。但更多的飞狼营士兵如同潮水般涌来,用身体、用生命填补着缺口,长矛从四面八方刺向他和他的坐骑。他身边的亲卫不断落马,血染战袍。

  “杀!杀进去!”夏侯渊双目赤红,怒吼着,试图扩大战果。

  然而,就在曹军骑兵的冲击势头被飞狼营以巨大代价死死抵住,陷入胶着的瞬间——

  “游奕军!目标,敌军侧翼!凿穿他们!”秃发叱木的声音响起。他率领着之前佯装败退、实则保存了大部分实力的游奕军骑兵,如同幽灵般从侧翼的山林中再次杀出!他们没有选择冲击严整的曹军主力侧翼,而是如同一把精准的匕首,狠狠扎向了因为正面冲击而略显脱节、阵型散乱的曹军骑兵腰部!

  与此同时,之前出现在地平线上的烟尘也迅速逼近,那是接到烽燧警报后,从其他防区紧急驰援而来的大同府骑兵,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的出现,彻底断绝了夏侯渊迂回包抄或从容撤退的念头。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正面,飞狼营死战不退,如同铁砧。

  侧面,游奕军迅猛突击,如同铁锤。

  后方,援军旗帜招展,形成合围之势。

  夏侯渊陷入了三面受敌的困境!他麾下的骑兵虽然精锐,但在如此不利的地形和战术下,冲击力已失,陷入了最不擅长的混战泥潭。每多停留一刻,伤亡都在急剧增加。

  “将军!不可再恋战!”副将浑身是血,冲到夏侯渊马前,急声道,“敌军早有准备,我军已失先机!再打下去,恐全军覆没!”

  夏侯渊看着周围仍在奋力搏杀,却不断倒下的士卒,又看了看前方那支即便伤亡惨重、眼神却依旧凶狠坚定的飞狼营,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支军队的韧性和战斗意志,远超他的预估。

  “鸣金!交替掩护!撤退!”几乎是咬着牙,夏侯渊从喉咙里挤出了命令。

  清脆的金钲声响起,曹军骑兵如蒙大赦,开始奋力脱离接触,向后收缩。他们毕竟是百战精锐,即便是在撤退中,也保持着基本的建制和章法,用弓弩断后,抵挡着游奕军和飞狼营的反扑。

  张明远在阵后,看着曹军如同潮水般退去,并没有下令全军追击。他深知,己方步兵为主,追击骑兵得不偿失,能击退夏侯渊,守住边境,已是战略上的胜利。

  战场上,短暂的喧嚣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被伤兵的呻吟和哀嚎所取代。

  鲜血浸透了干燥的土地,形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泥泞。残破的旗帜、折断的兵器、倒毙的战马和士兵的尸体,交织成一幅残酷的画卷。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令人作呕。

  飞狼营的士兵们,许多人拄着长矛才能站稳,他们看着退去的敌人,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疲惫、悲伤,以及一丝击退强敌后的麻木。李顺推开搀扶他的亲兵,走到阵前,默默看着满地同袍和敌人的尸体,独眼中看不出情绪。

  秃发叱木策马回来,胡须上沾满了血点和灰尘,他向张明远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随即开始收拢部队,清点伤亡,并派出轻骑远远辍着撤退的曹军,以防其去而复返。

  陈琛从后方走上前,看着这修罗场般的景象,面色苍白,但他强迫自己看着,记住这一切。

  “我们……守住了。”他轻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张明远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沉重的脸。“是的,守住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但代价,是我们的士兵的血。他们用命,守住了身后的田亩和学堂。”

  他走到一名战死的飞狼营士兵身边,那士兵还很年轻,至死都紧紧握着手中的长矛,眼睛圆睁,望着天空。张明远俯下身,轻轻为他合上眼帘。

  “厚葬所有战死者,无论敌我。抚恤加倍。”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寂静的战场,“记住今天!记住他们流的血!我们今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昨日有人倒下!我们要让他们的血,不白流!”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幸存士兵的脸:“我们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大同府的路,是用血铺就的,但这条路,通向的不是龙椅,是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安稳活下去的明天!这,就是我们必须战斗,必须胜利的理由!”

  士兵们沉默着,但他们的眼神,在悲伤与疲惫之下,有一种东西在沉淀,在凝聚。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生死,与脚下土地和身后家园紧密相连的信念。

  夏侯渊的这次叩关,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大同府这块新生的铁胚之上。带来了伤痛,留下了疤痕,但也因此,去除了一些杂质,让这块铁,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变得更加坚韧。

  河套的边界,暂时安静了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寂静之下,潜藏着更大的风暴。南方的曹操,在得知夏侯渊受挫的消息后,又将如何看待这个北方的新生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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