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北逝南征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

　　当荆州上空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又一道惊天动地的消息，如同朔北最凛冽的寒风，席卷了整个华夏大地，让所有正在计算得失、谋划未来的势力，都感到了骨髓深处的震撼与茫然。

　　洛阳，魏王宫。

　　曾经叱咤风云、鞭挞宇内的魏王曹操，在头痛宿疾的反复折磨与荆州剧变后复杂心绪的侵蚀下，终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病榻前，曹丕、曹植、夏侯惇、曹真、司马懿、贾诩等亲贵重臣跪了一地。

　　曹操面色蜡黄，气息微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昔。他逐一扫过众人的脸，最后定格在长子曹丕身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吐出断续却清晰的字句：“天下……尚未定……汝等……当以国事为重……谨守……河北……勿生事端……”

　　他又费力地转向司马懿等人：“张明远……非寻常敌……需……耐心……制之……”话音未落，一代枭雄，溘然长逝。

　　魏王薨逝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了数日，但如此重大的变故，终究纸包不住火。当讣告正式传遍四方时，天下为之震动。

　　**邺城与洛阳**，立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明面上，曹丕在群臣拥戴下迅速接管权柄，以魏王世子身份总揽军政，并开始筹备隆重的丧仪与继位事宜。但暗地里，因曹操突然去世而暂时蛰伏的各方势力、潜在矛盾，都开始不安地涌动。尤其是关于继承人是否名正言顺（曹操未正式立世子，曹丕、曹植各有党羽），以及如何应对当前错综复杂的外部局势，朝堂之上暗流汹涌。

　　逐鹿城，决策堂。

　　接到确切消息时，堂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曹操……竟然就这么死了？”李顺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压在他们头上多年的阴影，竟以这种方式消散。

　　徐庶神色无比凝重：“曹操之死，于曹魏，是巨创；于天下，是变局的开始。曹丕虽得贾诩、司马懿等支持，然其威望、能力与其父相去甚远。曹魏内部，必有一番动荡。”

　　潘濬补充：“且曹操临终未言称帝之事，曹丕继位魏王，名分上仍为汉臣，然其心……路人皆知。此新旧交替之时，正是其内外最脆弱之际。”

　　张明远缓缓吐出一口气。曹操，这个他穿越以来视为最大对手和旧世界象征的巨擘，竟先一步离去。但这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觉得前路更加迷雾重重。一个熟悉的、可预测的强敌消失了，换来的是一个内部可能不稳、但依然庞大且敌意未消的曹魏，以及一个充满未知的继承人。

　　“传令，”张明远声音沉静，“一、边境各部，提高戒备，防曹魏为转移内部矛盾而冒险挑衅。二、命‘蛛网’全力侦查曹魏内部动向，尤其是邺城、洛阳的兵力调配、官员任免及各方势力反应。三、以我之名义，向洛阳发去吊唁文书，措辞需严谨，不卑不亢。”

　　几乎就在曹操病逝消息得到确认的同时，另一道来自西南的檄文，以更激昂、更悲愤的姿态，传檄天下。

　　成都，武担山南。

　　刘备在诸葛亮等文武百官的再三劝进下，于悲痛与愤恨中，告祭天地，承继汉统，登基为帝，国号仍为“汉”，史称“季汉”或“蜀汉”，改元章武。登基大典上，刘备痛哭流涕，指天誓日：“朕不灭吴，擒杀孙权，为云长报仇，誓不为人！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他以皇帝之名，颁下《伐吴诏》，尽起国内精锐，以将军吴班、冯习为先锋，赵云督江州（后改命留守），黄权督江北军，刘备自统大军，浩浩荡荡，顺江而下，直扑孙权！孙刘之间，再无转圜余地，唯有血战一场。

　　天下人的目光，瞬间被这场新登基的汉帝御驾亲征所吸引。刘备称帝，固然有延续汉祚的政治意义，但其核心动力，无疑是荆州之失、关羽之死带来的刻骨仇恨与巨大挫败感。这一战，关乎国运，更关乎刘备个人的尊严与信念。

　　逐鹿城，决策堂。

　　对于刘备称帝伐吴，众人反应各异。

　　“刘备竟在此刻称帝……虽是凝聚人心之举，但亦将自己置于炉火之上。若伐吴不胜，则其帝位堪忧。”徐庶分析道。

　　潘濬叹道：“其为弟报仇之心，天地可鉴。然倾国之力以泄私愤，虽合于情，恐失于略。诸葛亮竟未能劝阻？”

　　李顺则更关注军事：“孙权新得荆州，士气正旺，又据长江天险。刘备劳师远征，复仇心切，怕是要吃亏。”

　　张明远看着地图上那支自益州指向荆州的红色箭头（代表蜀汉军），缓缓道：“刘备此举，是悲愤下的豪赌。赢了，可复荆州，振汉室声威；输了，则蜀汉根基动摇。无论胜负，这场大战都将极大消耗吴、蜀两国之力。”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对我们而言，这场发生在南方的生死搏杀，同样是战略机遇。曹丕初立，内部不稳，无暇他顾；孙刘死斗，无力北望。这或许是我们解决并州南部争议地带，甚至将影响力进一步向南渗透的窗口期。”

　　“传令边境各部，保持克制但加强威慑。同时，加大对兖州、豫州等地‘涓流’力度，重点放在对曹操时代高压政策不满的士族寒门，以及因战争赋税加重而困苦的百姓身上。我们要让曹丕顾此失彼！”

　　北逝南征，两大事件几乎接踵而至，如同两只巨手，粗暴地搅动了天下的棋局。旧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新的冲突以更激烈的方式爆发。

　　曹魏进入权力过渡期，虽体量庞大，但短时间内攻击性可能下降，内部消化与稳定成为首要。

　　蜀汉与东吴这对昔日盟友，瞬间变成不共戴天的死敌，即将在长江沿岸展开决定两国命运的惨烈厮杀。

　　而北方的“玄鼎”，则在相对稳定的内部环境下，获得了难得的战略喘息与主动拓展的空间。

　　张明远知道，从现在开始，每一天都可能发生影响天下走向的变故。他必须像最高明的棋手，在混乱的局势中，看清那稍纵即逝的“棋眼”，为“玄鼎”这条新路，争取更广阔的未来。

　　北方的星辰陨落，南方的战鼓震天。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更加混乱、也更加充满可能性的时代，轰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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