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唇枪舌剑

　　曹操那句“如何共赢”的问话，带着玩味与审视，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撒向张明远。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年轻的使者身上，想看他如何应答。是惶恐地列出条件，还是怯懦地表示听从安排？

　　张明远神色不变，再次拱手，声音清晰而沉稳：“司空明鉴。共赢之基，在于各展所长，各取所需。袁绍势大，其倚仗者，兵多粮足，地广民丰。然其亦有致命之短——骄矜自大，内部不和，战线漫长，补给维艰！”

　　他开门见山，直接点出了袁绍的优劣，展现了自己对局势的洞察力，绝非不通军务的庸碌之辈。

　　“哦？看来明远对袁本初，了解颇深。”曹操不置可否，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继续。”

　　“我黑山军，兵不如司空之众，械不如司空之精，此乃实情，明远不敢讳言。”张明远坦然承认己方短板，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然，我军亦有司空不及之处！”

　　“一者，我军尽为轻兵，长于山地奔袭，来去如风。袁绍粮道，北起邺城，南至官渡，绵延数百里，多经山麓河谷。此乃我军用武之地！若得我军袭扰，袁绍前线数十万大军，必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他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后回到曹操脸上：“二者，我军将士，与袁绍多有血仇，战意高昂，且熟悉河北地理人情。若我军出太行，直插魏郡、赵郡，甚至威胁邺城！司空可试想，袁绍后方震动，焉能不分兵回援？此乃围魏救赵，为司空正面战场分担压力之上策！”

　　他提出的两点，正是历史上曹操希望黑山军发挥的作用，也是黑山军最大的价值所在。帐内几位将领微微颔首，显然认同这个分析。

　　“言之有理。”曹操点了点头，脸上却看不出喜怒，“然，既为同盟，贵军需要本司空提供何物？”

　　关键的问题来了。

　　张明远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司空奉天子以讨不臣，我军助司空，便是助朝廷。明远不敢奢求，只请三事，皆是为更好地效力于讨逆之战！”

　　他先扣上一顶大帽子，然后才道：

　　“其一，粮草军械。我军出山作战，消耗巨大，恳请司空能酌情拨付部分粮秣，并支援一批弓弩箭矢，以补我军远程火力之不足。”

　　“其二，名义之便。恳请司空奏请天子，予我父亲一个朝廷正式封号，如此，我军出击，方可名正言顺，亦是司空昭示天下，海纳百川之胸襟！”

　　“其三，用兵之权。”说到此，张明远语气变得格外坚定，“我军熟悉自身战法，亦熟知山川地理。为最大限度发挥袭扰之效，恳请司空允准，我军出击之具体时机、路线、目标，可由我军自行决断，或至少，需与我父亲充分商议，而非简单听令行事。此非桀骜，实为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便宜行事之必须！”

　　三条要求，条理清晰。前两条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名分，第三条，则是核心的军事自主权！

　　话音刚落，曹操下首一位面容刚毅的将领便冷哼一声：“哼！既要粮饷，又要名号，却还想自行其是，天下岂有这般好事？”此人乃是曹操族弟，以刚直严厉着称的曹洪。

　　另一位谋士模样的文官也捻须道：“张使者所求，是否过多？既投效朝廷，自当听从司空统一调遣，方能如臂使指，克敌制胜。”

　　压力再次袭来。

　　张明远看向曹洪，不卑不亢：“这位将军，若我军只是听令行事的木偶，被困于固定战场，与袁绍硬拼消耗，则我军之长尽失，于大局何益？不过平添伤亡尔。唯有发挥我军之长，袭扰后方，方能以最小代价，撼动袁绍根本，此方为‘共赢’之道！”

　　他又转向那谋士：“这位先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山峦阻隔，军情如火，若事事请示，往返耗时，岂不贻误战机？司空用兵如神，深知‘因敌制胜’之理，当明晓给予前线将领临机决断之权的重要性。”

　　他句句在理，紧扣“发挥优势”、“利于战局”的核心，将自主权的诉求包装成了为了共同胜利的必要条件。

　　曹操静静地听着，期间目光偶尔与坐在他左侧首位的一位气质儒雅、目光深邃的文士（荀彧）有短暂交流。

　　待到张明远说完，帐内争论稍歇，曹操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明远年少，见识却不凡。你所言，不无道理。”

　　他话锋一转：“然，同盟之事，非同小可。粮秣几何，封号何称，乃至用兵尺度，皆需细细斟酌。”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

　　“你远来辛苦，暂且歇息。此事，容后再议。”曹操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会面。

　　张明远知道，第一次交锋到此为止。他没有指望曹操立刻答应所有条件，但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立场和底线清晰地摆在了台面上，并且没有落于下风。

　　他躬身行礼：“明远告退，静候司空佳音。”

　　退出大帐，王胡子立刻迎了上来，面露关切。张明远对他微微点头，示意无妨。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开始。曹操需要时间与他的智囊团商议，而他也需要利用这段时间，获取更多信息，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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