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涌

　　“单独调查”四个字，如同四根冰锥，狠狠钉入林晚的耳膜。

　　空气仿佛在门口凝固。值班辅导员眼神闪烁，带着不易察觉的同情与无奈。而那两名陌生军人，他们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冷静地扫描着林晚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不放过任何一丝惊惶、错愕，或是……隐藏的秘密。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背后的阴影里，那道属于玄臻的视线，如同实质的芒刺，让她脊背发凉，又奇异地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支撑感。

　　他们是为了野猪事件？还是……为了他？

　　玄臻那些超越常人的反应，他搏杀时凌厉如古武的身手，他偶尔流露出的、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言行……终于，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吗？

　　“我……”林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需要换下衣服吗？”

　　为首的调查组成员，面容冷峻，点了点头：“可以，请尽快。我们在门外等候。”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宿舍里重新陷入黑暗，但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并未消散。林晚能感觉到，那道阴影中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她。

　　她快速脱下睡衣，换上作训服，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笨拙。整个过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每一个动作，都在那沉默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当她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准备走向门口时——

　　一个极低、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如同耳语，精准地送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安抚：

　　“照实说。”

　　“无妨。”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咒语，瞬间抚平了她心底最汹涌的惊涛。那语气里的笃定与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带着属于帝王的、俯瞰众生的从容。

　　他……不怕？

　　还是说，他早有预料？

　　林晚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了握拳，指尖掐入掌心，用疼痛让自己更加清醒。然后，她毅然转身，拉开了宿舍门。

　　调查室设在营地行政楼的一间独立办公室内。

　　白炽灯冰冷的光线，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也映照着林晚略显苍白的脸。她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对面是那两名调查组成员，自称姓赵和李。房间隔音极好，门外有士兵站岗，气氛肃穆得令人心头发紧。

　　“林晚同学，放松一点，我们只是例行询问。”赵调查员开口，语气平和，眼神却锐利如鹰，“请你详细描述一下，昨晚野外拉练，遭遇野生动物袭击时的具体情况，尤其是……秦臻教官的反应和行动细节。”

　　问题开始了。

　　林晚按照玄臻“照实说”的指示，尽可能客观地复述了当时的情景——野猪如何冲出，玄臻如何将她推开，如何与野猪搏斗，最终将其驱离。她省略了自己内心的惊骇，以及玄臻之后那些诡异的低语。

　　她叙述时，赵调查员和李调查员都认真地记录着，偶尔会打断，追问一些细节。

　　“你当时是否看清秦教官使用了什么特殊技巧？比如，超出常规军事格斗范畴的动作？”

　　“他当时的反应速度，在你看来，是否……异于常人？”

　　“事后，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问题逐渐变得尖锐，指向性越来越明确。

　　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们果然不仅仅是为了野猪事件。他们在怀疑玄臻！怀疑他的能力，他的来历，甚至……他接近她的动机！

　　她斟酌着用词，既要“照实”，又不能将玄臻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当时情况太混乱，光线又暗，我没看清具体动作。”

　　“秦教官……他一直很厉害，反应快是正常的吧？”

　　“特别的话？没有，他只是确认我有没有受伤。”

　　她的回答谨慎而保守。

　　赵调查员和李调查员对视一眼，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完全满意，但也没有继续逼问。

　　李调查员换了一个方向，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了一段有些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是白天训练场的一角，放大后，可以清晰地看到，玄臻在指导林晚格斗动作时，那悬停在半空、克制着没有触碰她的手。

　　“林晚同学，对于秦教官对你……这种过于‘关注’的行为，你怎么看？”李调查员的声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探究，“据我们了解，他对其他学员，并非如此。”

　　林晚的呼吸一窒。

　　这个问题，比之前所有问题都更让她难以招架。她该如何解释？说一个千年帝王可能把她当成了转世的妃子？

　　她垂下眼睑，避开那审视的目光，声音低了几分：“我……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是因为我之前差点摔倒，他比较负责吧。”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询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问题从野猪事件，延伸到玄臻平日的训练方式、言行举止，甚至 subtly（巧妙地）探听林晚是否察觉到他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林晚始终坚守着“照实说”的底线，但巧妙地规避了所有可能暴露玄臻异常的核心信息。她的心脏一直悬在嗓子眼，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就在她以为询问即将结束时，赵调查员合上了记录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两把解剖刀，似乎要剖开她的灵魂，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林晚同学，最后一个问题。请你认真回忆并回答——”

　　他的语气异常严肃。

　　“在秦臻教官所有的言行中，是否有那么一刻，让你感觉……他不太像是一个现代人？或者说，他的身上，是否带着某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古意’？”

　　如同惊雷炸响！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们感觉到了！

　　他们真的感觉到了他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完全掩盖的“不同”！

　　那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威仪，那偶尔脱口而出的古语，那审视物品时陌生的眼神，那深植于骨髓的、属于上位者的命令感……

　　他们捕捉到了！

　　她的沉默，她脸上无法完全掩饰的震惊，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赵调查员和李调查员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在这时——

　　“咚咚咚。”

　　调查室的门被敲响。

　　门外传来王教官有些焦急的声音：“赵组长，李干事！指挥部紧急电话，请你们立刻去接一下！”

　　赵、李二人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打断有些不悦，但“紧急电话”不容耽搁。

　　“林晚同学，感谢你的配合。今天的询问暂时到这里，请你对此事严格保密。你可以先回去了，但近期不要离开基地，我们可能还需要找你了解情况。”赵调查员快速交代完毕，便与李调查员起身离开了房间。

　　门再次关上。

　　林晚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灯光下，浑身发冷，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他们怀疑了！他们已经开始怀疑玄臻的来历了！

　　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甚至压过了之前对他的恐惧。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行政楼，夜风一吹，让她打了个寒颤。

　　刚走下台阶，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如同早已等候多时，从旁边的阴影中缓步走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玄臻。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作训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清冷的月光下，映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竭力隐藏的惊惧与不安。

　　“他们问了什么？”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林晚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想到调查员那句关于“古意”的提问，想到他可能面临的未知风险，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向前一步，靠近她，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怕我……被带走？”他低声问，语气里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

　　林晚咬紧了下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玄臻忽然抬起手，不是触碰她，而是指向行政楼旁边那一片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存放训练器材的仓库方向。他的指尖，在空气中，极其轻微地，划了一个古老的、类似于符文般的奇异弧度。

　　然后，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脸上，那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却令人心悸的冰冷锋芒。

　　“放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仿佛源自规则制定者般的笃定。

　　“这世间……”

　　“尚无牢笼，能囚朕。”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站在清辉之下，身后是沉睡的现代军营，却仿佛立于千年宫阙之巅。

　　林晚望着他，望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狂妄与淡然，望着他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无形壁垒的孤高身影。

　　一个更深的、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疑问，悄然浮上心头——

　　如果他真的无所畏惧……

　　那么，他留在这里，忍受这些规则，扮演这个“教官”的角色……

　　真正的目的……

　　究竟是什么？

　　调查组因“紧急电话”中断询问，是巧合，还是玄臻的暗中运作？他划出的那个奇异弧度，代表着什么？

　　他声称“尚无牢笼能囚朕”，这份底气从何而来？他是否还隐藏着更不为人知的力量或后手？

　　而他留在现代军营的真正目的，除了寻找林晚，是否还关乎……其他更重大的图谋？

　　（您认为，玄臻那句“尚无牢笼能囚朕”是帝王傲气使然，还是确有倚仗？调查组的介入，会如何改变他与林晚之间危险而微妙的关系？故事的暗涌，正流向深不可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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