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辅政风云初乍起

　　顺治十八年正月，紫禁城的寒雪尚未消融，太和殿的琉璃瓦上积着一层莹白，殿内却弥漫着一股既肃穆又暗流涌动的气息。八岁的玄烨身着明黄衮龙朝服，在孝庄太皇太后的搀扶下，一步步踏上丹陛，坐上那方象征着天下至尊的御座。他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稚嫩的脸庞上努力学着露出沉稳，可眼底深处，还藏着孩童未脱的懵懂与不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的朝贺声震彻殿宇，跪倒的身影如一片麦浪。玄烨握紧了小拳头，按照事先教好的礼仪，用尚带奶气的声音说道：“众卿平身。”

　　礼毕，四位辅政大臣缓步出列，立于御座之下。索尼须发皆白，身着一品朝服，神色庄重；苏克萨哈面容冷峻，眼神锐利；遏必隆身材魁梧，面带憨厚，却时不时偷瞄身旁的鳌拜；而鳌拜，身着镶黄旗都统朝服，虎背熊腰，目光如炬，扫过众臣时，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这四人，是顺治帝临终前亲选的辅政大臣，受命“同心协力，辅佐幼主，共保大清江山”。可此刻，殿内的寂静之下，早已埋下了权力争斗的种子。

　　朝会结束后，四位辅政大臣在乾清门内的南书房议事。按照顺治帝遗诏，辅政应以索尼为首，可鳌拜却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先帝驾崩，幼主新立，天下虽定，却仍有隐患。吴三桂在云南拥兵自重，江南世家盘根错节，当务之急，是整肃朝纲，稳定局势！”

　　索尼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缓缓道：“鳌拜大人所言极是。但治国之道，应以稳为先，不可操之过急。如今百姓刚从战乱中喘息，应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才是。”

　　苏克萨哈接口道：“索尼大人说得对。整肃朝纲固然重要，但需循序渐进。依我之见，当先清查先帝朝遗留的贪污案件，严惩贪官，以正风气。”

　　遏必隆连忙附和：“对对对，苏大人说得有道理，严惩贪官，百姓才能信服。”

　　鳌拜眉头一皱，心中不悦。他本想借着整肃朝纲的由头，安插自己的亲信，扩大势力，可索尼和苏克萨哈却处处掣肘。但他也知道，索尼是三朝元老，威望甚高，暂时不宜硬碰。于是，他压下怒火，沉声道：“既然各位大人都这么说，那便先从清查贪污案入手。但此事，需得派可靠之人负责。”

　　索尼道：“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刚正不阿，可担此任。”

　　苏克萨哈、遏必隆皆无异议，鳌拜也只得点头同意。可他心中早已盘算，要在魏裔介身边安插自己的人手，以便掌控事态。

　　清查贪污案的旨意一下，朝野震动。魏裔介果然不负众望，雷厉风行，很快便查出了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员，其中不乏一些三品以上的大员。可当查至镶黄旗副都统玛尔赛时，却遇到了阻力。玛尔赛是鳌拜的亲信，平日里依仗鳌拜的势力，克扣军饷，贪污受贿，劣迹斑斑。

　　魏裔介将玛尔赛的罪证整理完毕，上书朝廷，请旨严惩。奏折递到南书房，鳌拜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将奏折拍在案上：“玛尔赛乃朝廷重臣，忠心耿耿，魏裔介这是诬告！”

　　苏克萨哈冷冷道：“鳌拜大人，魏裔介所呈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怎会是诬告？”

　　“苏克萨哈，你别血口喷人！”鳌拜怒视着他，“玛尔赛是我镶黄旗的人，我了解他，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定是魏裔介受人指使，故意陷害！”

　　索尼见状，沉声道：“鳌拜大人，苏大人，事已至此，当以证据为准。不如将玛尔赛召来，当面对质，是非曲直，自会分明。”

　　遏必隆连忙道：“对对对，当面对质，当面对质。”

　　鳌拜虽不情愿，但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强行包庇，只得同意。玛尔赛被召到南书房，面对魏裔介呈出的证据，起初还百般抵赖，可当人证一一出面指证时，他终于无法辩驳，瘫软在地。

　　鳌拜见玛尔赛认罪，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索尼当即下令，将玛尔赛革职查办，押入大牢，等候发落。鳌拜看着玛尔赛被带走，心中对索尼和苏克萨哈的怨恨又深了一层。

　　此事过后，鳌拜更加意识到，要想独揽大权，必须除掉索尼和苏克萨哈这两个绊脚石。可索尼威望太高，根基深厚，一时难以撼动。于是，他将矛头对准了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原本是多尔衮的部下，多尔衮死后，他因揭发多尔衮的罪行情节重大，被顺治帝重用。正因如此，鳌拜一直看不起他，认为他是“卖主求荣之辈”，两人素来不和。

　　鳌拜开始暗中收集苏克萨哈的“罪证”，同时拉拢遏必隆。遏必隆性格懦弱，又贪生怕死，鳌拜对他威逼利诱，很快便将他拉拢到自己麾下。从此，南书房议事，往往是鳌拜与遏必隆一唱一和，索尼年迈，精力不济，常常沉默不语，苏克萨哈则势单力薄，屡屡被鳌拜刁难。

　　这一日，南书房议事，鳌拜突然提出：“先帝在位时，推行满汉融合政策，重用汉臣，致使满人地位下降，不少满人官员心怀不满。依我之见，当恢复祖制，重用满人，疏远汉臣，以固我大清根基。”

　　苏克萨哈立刻反驳：“鳌拜大人此言差矣！满汉融合乃先帝定下的国策，对大清长治久安至关重要。如今天下初定，汉人众多，若疏远汉臣，必会引起汉人不满，危及江山社稷。”

　　“苏克萨哈，你又在胡说八道！”鳌拜怒声道，“我满人打下的江山，自然该由满人来治理。汉人心怀异心，不可轻信！”

　　遏必隆附和道：“鳌拜大人说得对，汉人不可信，还是重用满人稳妥。”

　　索尼缓缓开口：“鳌拜大人，苏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但祖制不可全复，国策不可轻改。满汉融合政策已推行多年，颇有成效，若贸然更改，恐生变故。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鳌拜见索尼也不支持自己，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公然违抗，只得愤愤作罢。但他并未放弃，而是开始在朝中散布谣言，说苏克萨哈“偏袒汉臣，意图谋反”。

　　谣言愈传愈广，不少满人官员对苏克萨哈心生不满。苏克萨哈深知自己处境危险，多次向索尼求助，索尼虽有心保护，却因年迈体衰，力不从心。

　　与此同时，玄烨在孝庄太皇太后的教导下，日渐成长。孝庄太皇太后深知辅政大臣之间的矛盾，也明白鳌拜的野心。她时常教导玄烨：“皇帝，你虽年幼，但已是天下之主。要学会识人用人，明辨是非，不可轻信他人，也不可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思。如今辅政大臣之间纷争不断，你要沉得住气，暗中观察，积蓄力量，待日后亲政，方能掌控大局。”

　　玄烨将祖母的话牢记在心。他每日除了学习经史子集、练习骑射武艺，便是在宫中观察朝局。他看到鳌拜在朝中飞扬跋扈，看到苏克萨哈处境艰难，看到索尼年迈力衰，看到遏必隆趋炎附势，心中渐渐明白了权力的可怕与重要。

　　这一日，玄烨在御花园练习骑射，鳌拜前来觐见。玄烨收起弓箭，行礼道：“鳌拜大人平身。”

　　鳌拜起身，目光扫过玄烨，见他虽年幼，却已有几分帝王之气，心中暗惊，随即又放下心来——一个八岁的孩子，再怎么聪慧，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陛下，”鳌拜道，“如今朝中有人散布谣言，说苏克萨哈意图谋反，此事关系重大，还请陛下下旨，严查苏克萨哈。”

　　玄烨心中一凛，知道鳌拜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苏克萨哈。他想起祖母的教导，沉声道：“鳌拜大人，谣言不可轻信。苏克萨哈是辅政大臣，先帝亲选，若无确凿证据，不可轻易定罪。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鳌拜没想到玄烨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道：“陛下年幼，不懂朝中险恶。苏克萨哈狼子野心，若不早除，必为后患。”

　　玄烨道：“鳌拜大人，朕虽年幼，但也知道，治国需以法为准，以证据为凭。若无证据，便定人罪名，何以服众？此事，朕不能答应。”

　　鳌拜见玄烨态度坚决，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公然违抗，只得躬身道：“臣遵旨。但陛下需多加留意苏克萨哈，不可被他蒙蔽。”说罢，便愤愤离去。

　　玄烨看着鳌拜离去的背影，握紧了小拳头。他知道，自己与鳌拜之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

　　没过多久，鳌拜终于找到了除掉苏克萨哈的借口。苏克萨哈因不满鳌拜的专横跋扈，又担心自己迟早被鳌拜所害，于是上书朝廷，请求“往守先帝陵寝”，以避祸端。

　　鳌拜见了奏折，大喜过望，立刻与遏必隆商议，诬陷苏克萨哈“心怀怨望，意图谋反”，请旨将其处死。奏折递到南书房，索尼看着奏折，叹了口气——他知道苏克萨哈是无辜的，却无力挽救。

　　玄烨接到奏折后，心中焦急。他知道苏克萨哈是被诬陷的，若杀了苏克萨哈，鳌拜的势力将更加庞大，日后更难控制。于是，他亲自前往南书房，对四位辅政大臣道：“苏克萨哈是辅政大臣，劳苦功高，如今他请求往守先帝陵寝，也是一片忠心，怎会是谋反？朕不能杀他。”

　　鳌拜道：“陛下，苏克萨哈心怀怨望，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若不杀他，必为后患。还请陛下三思。”

　　苏克萨哈道：“陛下，鳌拜这是诬陷！臣对大清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意！”

　　遏必隆道：“陛下，鳌拜大人所言极是，苏克萨哈确实有谋反之心，当杀无赦。”

　　索尼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摇头。

　　玄烨看着眼前的局面，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他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最终，他只得下旨，将苏克萨哈革职查办，凌迟处死，其家人也被流放宁古塔。

　　苏克萨哈被处死的消息传出，朝野上下一片恐慌。百官们深知，鳌拜已然权倾朝野，无人敢惹。不少官员开始主动依附鳌拜，以求自保。

　　索尼看着鳌拜日益嚣张的气焰，心中忧虑万分。他知道，若再任由鳌拜发展下去，大清的江山社稷将岌岌可危。可他年事已高，身体日渐衰弱，实在无力与鳌拜抗衡。于是，他决定加快促成玄烨亲政的步伐。

　　这一日，索尼上书朝廷，请求玄烨“亲政”。他在奏折中写道：“陛下天纵圣明，日渐长成，已具备亲政之能力。如今朝中虽有纷争，但陛下亲政后，必能明辨是非，整肃朝纲，稳定局势。恳请陛下早日亲政，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鳌拜见了奏折，心中大怒。他深知，玄烨一旦亲政，自己的权力将受到极大的限制。于是，他与遏必隆商议，百般阻挠，以“陛下年幼，尚未具备亲政能力”为由，请求朝廷驳回索尼的奏折。

　　玄烨得知索尼的奏折被驳回，心中虽有不满，却也明白，自己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与鳌拜抗衡。他继续在祖母的教导下，暗中积蓄力量，等待亲政的时机。

　　孝庄太皇太后也在暗中为玄烨亲政做准备。她联络了一批忠于皇室的老臣，如礼部尚书王弘祚、兵部尚书明珠等，让他们暗中支持玄烨。同时，她还教导玄烨，要学会隐忍，不可急于求成。

　　时间一天天过去，玄烨渐渐长大，心智也愈发成熟。他知道，要想亲政，必须先除掉鳌拜。可鳌拜手握重兵，党羽众多，贸然动手，只会引火烧身。于是，他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先麻痹鳌拜。

　　玄烨表面上对鳌拜十分信任，凡事都征求他的意见，对他的要求也一一答应。鳌拜见玄烨对自己言听计从，心中十分得意，渐渐放松了对玄烨的警惕。

　　与此同时，玄烨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力量。他从八旗子弟中挑选了一批身强力壮、忠于自己的少年，组成了一支“布库”队伍，每日在宫中练习摔跤。鳌拜得知后，以为玄烨只是贪玩，并未放在心上。

　　索尼的身体越来越差，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临终前，他再次上书朝廷，请求玄烨亲政。这一次，由于不少老臣纷纷附和，鳌拜虽想阻挠，却也无力回天。最终，朝廷下旨，同意玄烨于康熙六年七月初七亲政。

　　索尼得知消息后，欣慰地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康熙六年七月初七，阳光明媚，紫禁城一片喜庆。玄烨身着衮龙朝服，在太和殿举行亲政大典。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向玄烨朝贺。玄烨端坐在御座之上，目光扫过众臣，眼神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懵懂，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威严。

　　“众卿平身。”玄烨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礼毕，玄烨发表亲政诏书，阐明自己亲政后的治国方略：“朕亲政之后，将秉承先帝遗志，继续推行满汉融合政策，重用贤能，整顿吏治，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愿与众卿同心协力，共保大清江山永固，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百官再次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亲政大典结束后，玄烨回到乾清宫。他知道，亲政只是第一步，要想真正掌控朝政，必须除掉鳌拜。于是，他召来亲信大臣王弘祚、明珠等人，商议除掉鳌拜的计策。

　　王弘祚道：“陛下，鳌拜手握重兵，党羽众多，不可贸然动手。依臣之见，可先削其党羽，断其羽翼，再将其擒获。”

　　明珠道：“王大人说得对。如今鳌拜的亲信遍布朝中，如工部尚书马尔赛、户部尚书苏纳海等，当先将这些人革职查办，再对付鳌拜。”

　　玄烨点了点头：“两位大人所言极是。但此事需秘密进行，不可打草惊蛇。”

　　于是，玄烨开始暗中部署。他首先找了个借口，将鳌拜的亲信马尔赛、苏纳海等人革职查办，押入大牢。鳌拜得知后，心中大怒，前来质问玄烨。

　　玄烨面对鳌拜的质问，从容不迫地说道：“马尔赛、苏纳海等人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罪证确凿，朕依法处置，有何不妥？鳌拜大人，你乃辅政大臣，当以身作则，不可偏袒亲信。”

　　鳌拜见玄烨态度坚决，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公然违抗。他知道，玄烨亲政后，权力已不如往日，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除掉鳌拜的党羽后，玄烨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这一日，他召鳌拜入宫，说是有要事商议。鳌拜毫无防备，只身入宫。

　　当鳌拜走进乾清宫时，早已埋伏好的“布库”少年们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鳌拜猝不及防，连忙反抗。他身经百战，武艺高强，几个少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少年们人多势众，又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和训练的，渐渐将鳌拜缠住。

　　玄烨站在一旁，高声道：“鳌拜，你身为辅政大臣，专横跋扈，结党营私，陷害忠良，罪大恶极！今日，朕要替天行道，将你擒获！”

　　鳌拜闻言，心中大惊，他没想到玄烨竟然敢对自己动手。他奋力反抗，想要冲出重围，可少年们死死缠住他，不让他脱身。最终，在少年们的合力之下，鳌拜被制服，押到玄烨面前。

　　玄烨看着被押跪在地的鳌拜，沉声道：“鳌拜，你可知罪？”

　　鳌拜仰天长啸：“我鳌拜为大清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被你这黄口小儿诬陷！我不服！”

　　玄烨道：“你是否有罪，自有公论。朕会将你的罪行一一列出，交由三法司会审，让天下人评判。”

　　随后，玄烨下旨，将鳌拜押入大牢，命三法司严查其罪。三法司很快便查出了鳌拜的一系列罪行，如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贪污受贿、擅权乱政等，共计三十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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