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鄂尔泰经略云贵 治边安疆定西南

　　雍正四年冬，滇黔大地寒风料峭，昆明总督府内却灯火通明。新上任的云贵总督鄂尔泰，正伫立在一幅西南舆图前，目光如炬，缓缓划过乌蒙山脉、苗岭群峰与澜沧江畔。这幅舆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大小土司的辖地，如同一张张交错的网，将滇黔大地分割得支离破碎。雍正帝授予他“总督滇黔桂三省军务，兼管改土归流”的大权，许以“便宜行事”之权，此番经略云贵，他肩负的不仅是改革土司旧制的使命，更是要将这片混乱已久的边疆之地，真正纳入大清的一统版图，实现“疆土安、民心顺、政令通”的愿景。

　　鄂尔泰抵达昆明时，云贵局势已然岌岌可危。云南乌蒙、镇雄、东川三大土司相互勾结，割据滇东北，私设牢狱，横征暴敛，百姓稍有反抗便遭屠戮；贵州古州、台拱的苗族土司，屡起叛乱，劫掠村寨，甚至围攻官府，朝廷多次派兵镇压，均因山高路险、土司兵熟悉地形而无功而返；更有甚者，部分土司暗中勾结缅甸、越南势力，企图分裂自立，成为西南边疆的巨大隐患。彼时的云贵，官府政令不通，百姓流离失所，民族矛盾尖锐，堪称“难治之地”。

　　“总督大人，乌蒙土司禄万钟又派人劫掠了宣威府的三个村寨，抢走粮食千石，掳走百姓数十人，宣威知府恳请大人派兵救援！”一名亲兵匆匆闯入，递上急报。

　　鄂尔泰接过急报，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褶皱变形。他深知，此时的云贵，若一味妥协退让，只会让土司更加嚣张；若贸然出兵镇压，又恐激化民族矛盾，陷入“越剿越乱”的困境。沉思良久，他缓缓开口：“传我命令，宣威府官兵坚守城池，不得擅自出兵迎战；另派使者前往乌蒙土司府，面见禄万钟，斥责其劫掠恶行，劝其释放掳走百姓、归还粮食，否则，朝廷必将出兵讨伐！”

　　使者抵达乌蒙土司府后，禄万钟不仅拒不接受劝诫，反而当众斩杀使者，扬言：“我乌蒙世代为王，朝廷奈何不了我！鄂尔泰若敢来犯，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消息传回昆明，总督府内一片哗然。将领们纷纷请战：“大人，禄万钟如此嚣张，斩杀朝廷使者，是对朝廷的公然挑衅，我等愿率军出征，踏平乌蒙！”

　　鄂尔泰神色平静，却难掩眼底的锋芒：“禄万钟残暴不仁，嚣张跋扈，必除之而后快。但此时出兵，时机未到。传令下去，整肃军纪，操练兵马，筹集粮草，同时派人深入乌蒙、镇雄、东川等地，摸清土司兵力部署、粮草囤积之地，联络被土司压迫的各族百姓，等待最佳战机。”

　　此后数月，鄂尔泰一面整顿滇黔清军。彼时的滇黔清军，兵力涣散，装备陈旧，不少士兵甚至与土司暗中勾结，克扣军饷。鄂尔泰大刀阔斧，裁汰老弱病残，招募青壮年入伍，更换精良武器，加强军事训练；同时，严惩克扣军饷、通敌叛国的军官，提拔作战勇猛、忠诚可靠的将士，短短三个月，滇黔清军面貌焕然一新，战斗力大幅提升。

　　另一面，鄂尔泰深入民间，走访各族百姓。他脱下官服，换上布衣，走遍滇黔的村寨部落，与苗族、彝族、布依族百姓促膝长谈，了解他们的疾苦。在乌蒙山区，他看到百姓因受土司压迫，只能吃野菜、住草棚，不少孩子因营养不良而夭折；在古州苗寨，他得知苗族百姓不仅要向土司缴纳高额赋税，还要服繁重劳役，稍有反抗便会被处以酷刑。鄂尔泰心中百感交集，对身边的随从说：“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土司压迫百姓，便是动摇国本。我等经略云贵，不仅要平定叛乱，更要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为了赢得百姓信任，鄂尔泰推行了一系列惠民举措：下令滇黔各地官府开仓放粮，赈济流离失所的百姓；减免受灾地区的赋税，减轻百姓负担；派人医治患病百姓，传授汉族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帮助百姓开垦荒地、修建水渠，提高粮食产量。这些举措，如同春雨般滋润了滇黔百姓的心田，越来越多的各族百姓，开始主动向清军提供土司的情报，甚至报名参军，协助清军平定土司叛乱。

　　雍正五年春，时机成熟。鄂尔泰下达出兵命令，兵分三路，围剿乌蒙、镇雄、东川三大土司。北路军由贵州提督哈元生率领，进攻镇雄土司；南路军由云南总兵冶大雄率领，进攻东川土司；中路军由鄂尔泰亲自率领，直捣乌蒙土司府驻地。

　　中路军进军途中，遭遇乌蒙土司兵的顽强抵抗。乌蒙山区山高路险，悬崖峭壁林立，土司兵埋伏在山间，滚石、箭矢如雨而下，清军进攻受阻，伤亡惨重。将领们请求暂缓进攻，鄂尔泰却摇了摇头：“此时暂缓进攻，只会让土司兵士气大振，我们必须乘胜追击，一举攻破乌蒙！”

　　他亲自勘察地形，发现乌蒙土司府后方有一条狭窄的山道，虽陡峭难行，却可绕到土司兵后方，出其不意发动袭击。鄂尔泰当即挑选两百名精锐士兵，由自己的亲信率领，趁夜从山道迂回包抄，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正面佯攻，吸引土司兵的注意力。

　　次日清晨，清军主力部队发起猛攻，土司兵果然集中兵力抵抗。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际，迂回包抄的清军突然出现在土司兵后方，发起突袭。土司兵腹背受敌，顿时大乱，纷纷溃逃。鄂尔泰率领清军乘胜追击，一举攻破乌蒙土司府，禄万钟企图逃往缅甸，却被清军截获，押解至昆明。

　　与此同时，北路军、南路军也大获全胜。镇雄土司陇庆侯战死沙场，东川土司禄氏被迫投降。平定三大土司叛乱后，鄂尔泰下令，废除乌蒙、镇雄、东川三府的土司制度，设立流官，重新划分行政区划，将乌蒙府改为昭通府，镇雄府改为镇雄州，东川府划归云南管辖。

　　为了稳定滇东北局势，鄂尔泰采取了“安抚为先”的策略。他下令，严禁清军滥杀无辜，对放下武器的土司兵予以赦免；对主动归顺的土司残余势力，保留其财产，甚至授予官职；对被土司压迫的百姓，分给土地、粮食，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同时，他在昭通、镇雄、东川等地开设学堂，教授汉文化，鼓励汉族与少数民族通婚，促进民族融合；推行“摊丁入亩”“火耗归公”等新政，减轻百姓负担，规范赋税征收，让滇东北的社会秩序迅速恢复稳定。

　　滇东北平定后，鄂尔泰将目光投向了贵州的苗族地区。贵州古州、台拱的苗族土司，世代盘踞苗岭群峰，凭借险峻的地形，屡起叛乱，是贵州治理的一大难题。此前，朝廷多次派兵镇压，均因不熟悉苗族习俗、不了解地形而失败。鄂尔泰吸取以往的教训，制定了“剿抚兼用、以抚为主”的策略。

　　他首先派人前往古州、台拱等地，联络苗族中的开明人士，宣传改土归流的好处，劝诫苗族土司主动归顺。同时，他下令清军进驻苗族地区周边，形成军事威慑，对顽固抵抗的土司形成压力。然而，古州土司杨昌明，自恃兵力强盛，又有周边苗族部落的支持，拒不归顺，还联合台拱、清江等地的土司，发动大规模叛乱，围攻清军驻地。

　　鄂尔泰见状，不再犹豫，调集滇黔清军，兵分五路，进攻古州、台拱等地。此次出兵，鄂尔泰严令清军：“苗族百姓多受土司蛊惑，并非真心叛乱，严禁滥杀无辜，对放下武器的百姓，一律予以安抚；只针对顽固抵抗的土司及其亲信，不得牵连百姓。”

　　清军进军途中，严格遵守鄂尔泰的命令，不侵扰苗族村寨，不劫掠百姓财物。不少苗族百姓见清军纪律严明，并非像土司所说的“烧杀抢掠”，纷纷主动向清军提供情报，甚至帮助清军引路。在苗族百姓的帮助下，清军顺利突破苗岭天险，对叛乱土司发起猛攻。

　　杨昌明的叛军虽勇猛，却缺乏统一指挥，又失去了百姓的支持，很快便溃不成军。清军一举攻破古州土司府，杨昌明被活捉。平定古州叛乱后，鄂尔泰乘胜追击，先后平定了台拱、清江等地的土司叛乱。此后，他在贵州设立八寨、丹江、都江、清江等六厅，委派流官治理，同时推行汉化政策，开设学堂，传授农业生产技术，减免赋税，安抚苗族百姓，让贵州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

　　在经略云贵的过程中，鄂尔泰深知，西南地区民族众多，民风各异，若一味推行汉化，强行改变少数民族的习俗，必然会引发新的矛盾。因此，他在推行改土归流、传播汉文化的同时，也尊重少数民族的习俗和信仰。他下令，禁止官员歧视、欺压少数民族百姓，允许少数民族保留自己的语言、习俗和宗教信仰；对少数民族的传统节日，予以支持和保护；在处理民族矛盾时，采取“就地调解”的方式，邀请少数民族的长老、首领参与调解，尊重少数民族的意愿，让各族百姓能够和睦相处。

　　此外，鄂尔泰还十分重视西南边疆的边防建设。云贵地区与缅甸、越南接壤，边境线漫长，历来是外来势力入侵的重要通道。为了加强边防，鄂尔泰下令，在边境地区修筑城池、堡垒，派遣清军驻守；同时，加强与缅甸、越南的外交往来，划定边境线，签订友好盟约，严禁双方势力越境侵扰；此外，他还在边境地区设立集市，促进边境贸易的发展，增进中国与缅甸、越南的经济文化交流，以贸易促和平，以交流固边防。

　　在鄂尔泰的苦心经营下，云贵地区的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昔日的土司割据之地，如今政令畅通；流离失所的百姓，如今安居乐业；尖锐的民族矛盾，如今逐渐缓和；动荡不安的边疆，如今固若金汤。改土归流在云贵地区全面推行，先后废除土司百余处，设立府、厅、州、县数十个，流官制度全面确立，中央政府对云贵地区的管辖得到了空前加强。

　　经济方面，云贵地区的农业、手工业、商业得到了快速发展。鄂尔泰组织百姓兴修水利，开垦荒地，推广汉族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让云贵地区的粮食产量大幅提高，百姓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开设集市，促进了云贵地区与内地的经济交流，食盐、茶叶、丝绸等商品在云贵地区广泛流通；手工业也逐渐兴起，苗族的银器、彝族的刺绣等特产，不仅在国内畅销，还通过边境贸易传入缅甸、越南等地。

　　文化方面，云贵地区的教育事业得到了长足发展。鄂尔泰在云贵各地开设学堂，聘请汉族文人任教，教授汉文化，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子弟走进学堂，学习儒家经典，不少人还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成为连接汉族与少数民族的桥梁。同时，汉族的诗词、书法、绘画等文化艺术传入少数民族地区，少数民族的文化也传入内地，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文化融合。

　　雍正十年，鄂尔泰经略云贵已有六年。此时的云贵，社会稳定，经济繁荣，民族和睦，边防巩固，成为西南边疆的一片乐土。雍正帝得知云贵的变化后，龙颜大悦，下旨将鄂尔泰召回京城，任命为军机大臣，辅佐自己处理军国大政。临行之际，云贵各族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手持锦旗、鲜花，为鄂尔泰送行。百姓们痛哭流涕，依依不舍：“鄂大人，您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永远忘不了您的恩情！”

　　鄂尔泰望着前来送行的百姓，心中感慨万千。他躬身行礼，声音哽咽：“诸位乡亲，我鄂尔泰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云贵的安定，是皇上的圣明，是诸位乡亲的支持，更是各位将士、官员的努力。我走之后，定会嘱咐继任者，继续善待百姓，治理好云贵，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鄂尔泰离开云贵后，继任者遵循他的治理方略，继续推进改土归流，加强边疆建设，安抚各族百姓。乾隆继位后，对鄂尔泰经略云贵的功绩给予了高度评价，追赠鄂尔泰为太傅，谥号“文端”，并将其入祀贤良祠。

　　多年以后，当人们回望鄂尔泰经略云贵的这段历史，无不对他的雄才大略、务实精神和爱民之心赞叹不已。他以“恩威并施、剿抚兼用”的策略，平定了土司叛乱，推行了改土归流，维护了西南边疆的稳定；他以“安抚百姓、促进融合”的理念，赢得了各族百姓的信任，促进了云贵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他以“加强边防、巩固统一”的决心，筑牢了西南边疆的屏障，维护了国家的统一和领土完整。

　　鄂尔泰经略云贵，不仅改变了云贵地区的历史进程，也为中国古代边疆治理提供了成功的典范。他的功绩，永载史册；他的精神，影响深远，成为康乾盛世时期西南边疆治理的一座不朽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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