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万古孤独的未来

　　江澈的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了韩跑跑道心中最柔软、也是最不设防的地方。

　　守护。

　　这是他一生行事，除了“安全”之外，唯一的执念。

　　他可以对全世界冷漠，但唯独对他认可的那些人，他会用尽一切手段去保护。

　　他自认为，给了他们最安稳、最幸福的一生。

　　可是……

　　江澈的话，却为他揭示了另一种残酷的可能性。

　　那些被他庇护的亲友、后人，他们是否也像证人席上的那些人一样，本该有更精彩、更波澜壮阔的人生？本该成为天之骄子，翱翔九天？

　　却因为他的“守护”，因为他提前扫清了所有的“风险”和“机缘”，而最终只能在一个绝对安全的“温室”里，平庸地度过一生？

　　韩跑跑的心，第一次乱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衣无缝的逻辑闭环，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看来，被告需要一点更直观的‘证据’。”

　　江澈看出了他的动摇，决定下最后一剂猛药。

　　他对着直播间的方向，高声喊道：“榜一大哥‘只想看乐子’！你的黄金总盟打赏，现在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来了来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主播！给我上‘天道好轮回’体验卡！让他看看，他那条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一条金光闪闪的弹幕划过屏幕。

　　江澈打了个响指：“如您所愿！”

　　【滴！付费功能【未来视界】已解锁！】

　　一股无法抗拒的、蕴含着时间法则的伟岸力量，瞬间笼罩了韩跑跑。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眼前的法庭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飞速流转的时光长河。

　　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看到了自己，在经历了这场审判之后，变得更加谨慎，更加深居简出。他耗费万年，终于将自己的修为，推向了此界的顶峰，达到了飞升的临界点。

　　然后……他没有飞升。

　　他觉得仙界风险太高，他选择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他要等到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碾压一切仙界大能之后，再上去。

　　他又耗费了十万年，百万年……

　　他的修为，已经强大到这个世界都无法承载的地步。他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他的亲友，后人，在他的庇护下，安然地繁衍了一代又一代。他们无病无灾，生活富足，但……没有一个人，能突破修为的桎梏，成为真正的强者。因为所有的资源和气运，都已经被他这个“老祖宗”给垄断了。

　　他们就像被圈养的宠物，失去了搏击长空的血性。

　　画面继续加速。

　　千万年过去……

　　亿万年过去……

　　他所守护的那个世界，因为灵气被他吸干，因为因果链被他掐断，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宇宙风险精算报告》中预测的那个“因果债务泡沫”，破裂了。

　　整个世界，像一个被风干的橘子，开始枯萎，凋零，最后……崩塌。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所守护的一切，山川，河流，宗门，城市……以及那些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的后人们，都在这场末日天灾中，化为宇宙的尘埃。

　　他试图出手拯救。

　　但没用。

　　这是整个宇宙规则的崩塌，而非外力入侵。就像一个癌细胞，扩散到了全身，再高明的医生，也无力回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他自己。

　　因为他，是绝对安全的。

　　画面，最终定格。

　　那是在一片无尽的、死寂的虚空之中。

　　韩跑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座孤零零的、由无数顶级防御法宝构筑而成的洞府里。

　　这里是绝对的安全。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他。

　　但这里，也绝对的……死寂。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生命。

　　只有永恒的、无边无际的孤独。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他赢了。

　　他赢过了时间，赢过了天劫，赢过了所有敌人，赢过了一切风险。

　　然后，他失去了一切。

　　……

　　“嗡——！”

　　【未来视界】结束。

　　韩跑跑猛地回过神来，依旧坐在被告席上。

　　法庭，还是那个法庭。

　　但他的世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他一生坚守的“道”，他引以为傲的“绝对安全”，在刚才那极致的、令人窒息的未来面前，被砸得粉碎。

　　那不是安全。

　　那是……一座他为自己亲手打造的，永恒的坟墓。

　　江澈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走下法官席，缓缓来到他面前。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戏谑，没有了嘲讽，只有一种平静。

　　他发出了，那句最终的、也是最致命的灵魂拷问。

　　“韩跑跑。”

　　“你用一生的谨慎，去规避了所有失败的风险。”

　　“但你最终，也因此规避掉了……所有成功的可能。”

　　“你用一生的追求，换来了一个万古的孤独。”

　　“现在，请你告诉我。”

　　“这笔买卖……划算吗？”

　　划算吗？

　　划算吗……

　　这三个字，像一口混沌神钟，狠狠地撞击在韩跑跑的神魂之上。

　　他想起了那个在悬崖下错失仙草的少年。

　　想起了那个在洞府中与传承失之交臂的少女。

　　想起了那些在他庇护下，最终沦为凡人的后代。

　　想起了那个，在死寂的虚空中，眼神空洞的……自己。

　　他一生，算无遗策。

　　却唯独，算漏了……人心。

　　算漏了，生命的意义，从来就不在于活着。

　　而在于，活过。

　　“噗——！”

　　一口鲜血，从韩跑跑的口中喷出。

　　他那坚如磐石，万古不移的道心，在这一刻，轰然……崩溃！

　　他看着江澈，脸上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他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和辩护。

　　“我……”

　　“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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