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未曾声张的怒火

　　（《dehors》豪庭，爱听）

　　“诺艾尔？”

　　女仆骑士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肩上一轻。

　　她扭头，就看见许归期那双暗藏关切的眼睛。

　　他们合力将一人多高的酒桶卸下，诺艾尔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像是触碰到了伤口。

　　“谢谢您。（是伤到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诺艾尔羞赧的笑了一下，“还好，今天战斗的时候，拉伤了手臂，不怎么碍事的。”

　　她用她自己的视角，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的事情经过，和许归期所了解的大差不差。

　　“请稍等一下，这里还有几桶酒需要运送，我等一会儿再和您聊天。”

　　诺艾尔又笑了一下，去搬运另一个巨大的酒桶。

　　许归期一言不发，沉默着帮忙。

　　他注意到了诺艾尔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她的黑色手套也磨破了，食指和中指上都贴上了两个创可贴。

　　“这些酒都是在那几个遗迹机关那里幸存下来的。我已经很努力地避开那些运酒的车辆战斗了，即使是这样还是损失了不少。

　　就算是财大气粗的迪卢克老爷，也会觉得心疼的吧。”

　　察觉到许归期没有搭话的欲望，诺艾尔也没觉得尴尬，一边干活一边还在自说自话。

　　“这次也多亏了荣誉骑士。还好前两天她教了我很多应对魔物的格斗技巧，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唉，可惜这次我没有劝住酒馆里的先生们，否则也不会给骑士团再添一个麻烦了。”

　　许归期依旧沉默，诺艾尔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是在埋怨她的过失吗？不会吧，印象中许归期先生不是那么刻薄的人。

　　“您吃过晚饭了吗？我还算擅长做松饼，不麻烦的话请您……”

　　沉闷的气氛依旧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听见酒桶的碰撞声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雷鸣。

　　当最后一个酒桶被标准的码放好，诺艾尔站在许归期面前，双手交叠在前，用略带疑惑和惶恐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许归期先生？”

　　比起不安和紧张，诺艾尔此刻更多的是不解。

　　她自认为已经将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到最好了，但如果许归期先生要提意见，或者责备自己的话，自己一定会立刻道歉并且改正。

　　许归期沉默许久，终于说出了他们这次见面的第三句话。

　　“诺艾尔……”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长时间劳动且未及时补水导致的那种喑哑与低沉。

　　他又叫了一遍诺艾尔的名字，接着又是一小段的沉寂。

　　“我在听，先生。”

　　诺艾尔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许归期，然后立刻把头低下，双手局促的绞在一起。

　　她再次回忆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表现，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无意中犯下了什么重大的失误。

　　“旅行者说……你今天应该休息的……”

　　诺艾尔疑惑地歪头，她并不能理解许归期这句话的含义。

　　许归期又想了想，此时此刻并不是一个告诉她派蒙的邀请的好时机。

　　“下次再遇到那种危险情况，记得先观察周围情况，不要一个人上。

　　不是不相信你，诺艾尔。只是光听描述就能够想象今天那场战斗的危险了，你也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

　　诺艾尔松了口气。

　　原来许归期先生并不是要责怪自己，只是在用别扭的方式担忧自己。

　　想通这一点后，她笑着朝许归期眨眨眼，“我明白了。您今天是怎么啦？声音闷闷的，刚才吓了我一跳。”

　　诺艾尔敏锐地发觉许归期虽然并没有生自己的气，但好像他情绪的波动确实很剧烈，像一座酝酿中的火山。

　　“诺艾尔，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先生。”

　　“等一会儿看见我要做的事，别拦着我。”

　　理智告诉她可以答应许归期，因为无论许归期要做什么，本身都没理由向她报备；但心中警铃大作，总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着警告她不要答应。

　　“……好。”

　　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诺艾尔想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拒绝，也想不明白许归期要做什么，竟然来求得她的许可。

　　“轰隆——”

　　一声巨响，几秒钟后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夜空，给了这片街道一瞬间的明亮。

　　趁着这个间隙，诺艾尔看清了他脸上近乎冷漠的神情。

　　……

　　“咯呀——”

　　“天使的馈赠”的大门被打开，两道瘦削的身影挤了进来。

　　酒气和喧闹铺天盖地的朝两人扑来，许归期挡在诺艾尔前面半步左右的位置，眼神平静无波地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

　　只有门口的几桌人，还有坐在吧台的酒客注意到了新进来的两人。有人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到来，自顾自地扭头重新举杯畅饮，有人嬉笑着让许归期过去同乐。毕竟许归期曾经也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很多酒客和他相熟。

　　“呦，诺艾尔来了，今天你可是大功臣！”

　　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大汉哈哈大笑，木头酒杯“哐啷”一声摔在桌子上，它滴溜溜转了两圈，不受控制地滚下桌子。

　　“来，我敬你一杯！欸，又没酒了，能麻烦你去拿一桶过来吗？”

　　“好的，我这就去。”

　　诺艾尔下意识地点头答应，但还没等她转身推开门，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突然攥住。

　　她疑惑地看向许归期的眼睛，只看见无边的平静和静谧，像白天的果酒湖湖水，深不可测，广阔无垠。

　　许归期另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无锋剑上，剑身反射昏黄的灯光，变得冷冽耀眼，像是在表达所佩带者的某种意志。

　　“你们也知道她是大功臣啊……”

　　他的这句话声音并不大，没有多少人听见。或许有一两个没完全醉倒的酒客听见了这句话，但也没品出里面的暗讽。

　　诺艾尔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挣脱了许归期的手，反手攥住他的袖口。

　　“耳朵聋了吗？你们配坐在这里喝酒吗？！”

　　许归期说这句话的声音提高了许多，但也不至于吼出来。即使如此，特殊的口音和如此特殊的发言，依旧让整个酒馆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句话。

　　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或惊或疑地望着门口站着两个身影。

　　“许归期，我建议你换个地方和我谈谈。”

　　酒保查尔斯快速地从吧台后抽身出来，才靠近许归期几步，就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对于曾经的前辈，许归期给予了他在愤怒中最大的尊重。

　　“查尔斯，我也给你个建议：现在立刻去通知迪卢克，不算你失职。”

　　查尔斯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又瞥了一眼许归期的眼睛。

　　用什么来形容呢？查尔斯自觉沉稳老练，但依旧被那个眼神刺痛了一下。

　　人在接触到开水的一瞬间就会立刻缩手，只留下轻微的瘙痒，后知后觉才会意识到疼痛。

　　他没勇气迎上许归期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他看见了一场聚集力量的暴风，一片寂静燃烧的怒火。

　　这已经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了。他早就知道许归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小人物，如果他下定决心要在“天使的馈赠”这间酒馆里……

　　还好他顾及情面，也考虑到了自己。

　　查尔斯不再思考，也不再犹豫。他干脆利落的转身，推开了通往酒馆后面小巷的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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