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澜夜出来

　　太液池的水像凝固的墨，沉重地压在澜夜身上。海皇琴的音波锁链深深勒入他的鳞片，每一道音符都化作实质的刀刃，剐蹭着他的血肉。紫黑色的鳞片在水中漂浮，像一场诡异的雪。

　　沧溟...兄长...澜夜在意识模糊间呢喃，嘴角溢出紫色的血丝，你终究...对我用了海皇琴...

　　锁链突然收紧，勒得他胸腔凹陷。剧痛中，他恍惚看见母亲月姬苍白的脸浮现在黑暗里——那张永远带着温柔假面的脸，嘴唇开合着重复他从小听到大的话：记住你的血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六岁那年，他被母亲按在蚀心池边，看着池底堆积的鲛人骸骨。这些都是被皇族害死的族人，月姬的声音甜如蜜糖，你要用他们的骨头磨利你的爪牙。

　　池水腐蚀着他的鳞片，痛得他蜷缩成一团。月姬却用珊瑚鞭抽打他的脊背：不准哭！黑鳞族的眼泪是武器，不是软弱！直到他咬破嘴唇露出扭曲的笑容，母亲才满意地离去。

　　锁链的嗡鸣将他拉回现实。澜夜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紫血在周围水域晕染开来。太液池底的怨灵开始聚集，它们嗅到了黑鳞族血液的甜腥味。

　　来啊...澜夜突然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犬齿，来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他心口的蚀心丹裂缝扩大，暗紫色血丝如活物般蠕动。这是月姬不知道的秘密——当年植入蚀心丹时，那个瞎眼的老祭司偷偷在里面封存了血遁术。老祭司死前在他手心写下的字至今灼热：当仇恨蒙蔽双眼时，真正的诅咒才会显现。

　　池水突然剧烈震荡。澜夜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每一片残存的鳞片都开始发烫。他想起几天前那个雨夜，当沧溟为那明挡下刺客的毒箭时，衣襟散开露出的心口——那片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黑鳞咒印。

　　原来如此...澜夜在剧痛中大笑，声音震碎了几条靠近的小鱼，母亲...你骗了我...沧溟也是被诅咒者！

　　他猛地咬断舌尖，精血喷在音波锁链上。紫血与灵力相撞，爆发出刺眼的火花。怨灵们尖叫着扑来，撕咬他的伤口，却不知这正是他想要的。

　　以黑鳞之血...澜夜用骨爪撕开心口皮肤，露出那颗跳动的、布满黑色纹路的心脏，唤深渊之怒！

　　太液池底突然亮起无数猩红眼睛。沉睡百年的怨灵苏醒了，它们中有澜夜认识的——那个因他故意弹错音符而死的鲛人少女，那个被他引入人类陷阱的巡逻队长。怨灵们缠绕着他，却被他心脏散发的黑光震慑。

　　恨我吗？澜夜任由怨灵啃噬他的手臂，去找真正该恨的人...去找那些把我们变成怪物的人！

　　池水开始沸腾。澜夜感到封印松动，用最后的力气将一片紫鳞生生扯下。这片鳞与众不同，上面刻满了微小的咒文——是月姬在他七岁生日时刻下的控魂咒。

　　兄长...澜夜将紫鳞放在锁链断裂处，诡异地微笑，让我们看看...谁体内的诅咒...更恶毒...

　　一个是被迫接受的控魂咒

　　一个是后天植入的仇恨

　　一个是天生携带的血脉咒

　　一个是先天的原罪

　　百年前，鲛人族与人类修士爆发血潮之战。澜夜的曾祖母——月隐，是黑鳞族安插在鲛人皇室的暗棋。她以乐师身份潜伏数十年，暗中记录潮汐阵法的弱点。

　　在决战前夕，月隐将情报交给人类修士，导致鲛人族三座海底城被血洗。但她最终被沧溟的祖父识破，临死前用禁忌咒术诅咒皇室：你们的血脉将永远被黑鳞侵蚀……

　　澜夜的母亲月姬，是月隐的嫡传弟子。她比师父更疯狂——不仅嫁给了鲛人战将玄溟（澜夜生父），还在怀孕时偷偷服下黑鳞蛊，让腹中胎儿天生携带腐蚀性紫鳞。

　　玄溟发现真相后，试图杀死这个畸胎，却被月姬反杀。她将丈夫的尸体沉入深渊裂缝，对着尚未出生的澜夜呢喃：你要记住……鲛人皇族欠我们三代血债。

　　澜夜从出生起就被迫浸泡在黑鳞族的蚀心池中。每片鳞下都被刻上控魂咒，连哭泣都会引发噬心之痛。十岁那年，月姬逼他亲手剜出自己一块鳞片，献给人类修士作投名状。

　　你要学会笑。月姬捏着幼年澜夜的脸，逼他对着镜子练习虚伪的恭敬，就像你曾祖母那样……笑着把刀插进他们心脏。

　　澜夜鲛人族时，表面是被沧溟所救的流浪皇子，实则是黑鳞族最完美的武器：

　　景和三年，他在沧溟的膳食中混入碎鳞粉，导致其灵力停滞三年；

　　景和十二年，他故意在潮汐祭典上弹错音符，引发东海海啸，淹死七百鲛人平民；

　　景和二十一年，他将龙凰佩的秘密泄露给张正德祖父，换取黑鳞族在陆地的据点。

　　但他真正背叛的原因，藏在太液池底——

　　当沧溟为那明挡下致命一击时，澜夜看到兄长心口浮现出与母亲一模一样的黑鳞咒印。那一刻他才明白：沧溟和自己一样，都是被诅咒的血脉。

　　你以为自己比我干净？澜夜在封印崩裂前狂笑，看看你的心……早就被黑鳞蛀空了！

　　我们同样流着被污染的血，凭什么你能以光明正义的姿态审判我？

　　轰——

　　与此同时，深宫中的沧溟突然捂住心口跪地。那明惊慌地扶住他，却看见沧溟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活物般向脖颈蔓延。

　　澜夜...沧溟咳出一口黑血，眼中闪过与弟弟同样的紫光，你竟然...

　　百里外的山洞里，浑身是血的澜夜从水洼中爬出。他残缺的手指插入泥土，感受着远方传来的诅咒共鸣。月光下，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游戏才刚开始呢...亲爱的...兄长...

　　紫黑色水柱冲破太液池面时，皇城钟楼刚好敲响子时。禁军统领赵寒带着亲卫最先赶到，却被眼前的异象震得连退三步——池水沸腾如熔岩，水面漂浮的紫鳞正发出妖异光芒。

　　快去请张相国！赵寒厉声喝道，同时拔出佩剑指向那片紫鳞，这是黑鳞族的邪物！

　　当朝左相张正德本应在府邸休憩，却反常地出现在宫墙拐角。他紫缎官服外披着御赐的玄狐大氅，手中把玩着一枚血色玉佩，仿佛早已预知这场变故。

　　相国！赵寒惊愕地行礼，您怎么——

　　张正德抬手打断，目光锁定那片紫鳞。三日前，他收到密报说太液池底镇压着黑鳞族的皇子；两个时辰前，他安插在御医院的暗桩传来沧溟呕血的消息；而现在...他藏在袖中的左手微微发烫——那是三十年前月姬留给他的黑鳞烙印在共鸣。

　　你们都退下。张正德突然命令，此事涉及鲛人族秘辛，本相要亲自查勘。

　　待众人退到百步之外，他才用玉佩边缘去拨弄紫鳞。鳞片突然化作液体，如毒蛇般窜入他的指缝。张正德闷哼一声，看着自己指甲泛起紫光，却露出诡异的微笑。

　　月姬...他摩挲着左手腕内侧的烙印，那里正浮现出与紫鳞相同的咒文，你儿子这份大礼，老夫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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