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龙被送人

　　卓王府西花厅的灯火亮了一夜。

　　柳清羽倚在描金阑干上，冻青釉酒杯在指尖转出细碎的光。这杯子是陈卓上月从南海带回来的，据说用千年寒玉雕成，盛酒不温，最宜夏日。此刻杯中梅酒只剩薄薄一层，映着烛火，像融化的琥珀。

　　王爷总说疼我...佳人忽然倾身，面纱擦过陈卓耳际，可知清羽最怕长夜寂寥？

　　陈卓呼吸一滞。少年王爷今日饮得有些多了，玉冠下的额发微湿，眼角泛着薄红。他下意识去捉柳清羽的手，却只触到一截冰凉的袖角：本王...本王送你件天下无双的玩物可好？

　　柳清羽尾音上扬，酒杯地搁在案上。这个动作让陈卓想起初见时，对方也是这般漫不经心地搁下染血的匕首。

　　三日后，正阳门外。

　　猩红地毯从王府正门一直铺到街口，两旁立着三十六名玄甲卫，腰间佩刀全用红绸裹了刃。这阵仗不似移交灵兽，倒像迎娶正妃。陈卓站在阶前，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龙纹在晨光中微微发亮，腰间玉佩却换成了枚铜戒——正是那枚能召龙影的古物。

　　前辈到——

　　司礼太监的尖嗓门惊飞檐下宿鸟。那明化成人形踱出来时，头顶还翘着两撮睡乱的呆毛。她眯眼看了看天色，卯时三刻的朝阳已经有些刺眼，更刺眼的是侍从捧来的那套：赤金缰绳缀着八百颗碎宝石，寒玉铃铛里封着滴龙血，至于那张灵契...

　　主死龙亡？那明用爪子戳了戳契书，你们人族管这叫平等契约？

　　陈卓耳根发烫。这契书是宗人府连夜拟的，原本还有条龙需为主人暖床，被他红着脸划掉了。少年王爷上前两步，掌心轻轻覆上龙角——这是他们初见时的动作，如今却成了告别礼。

　　清羽怕冷...陈卓声音低得只有龙能听见，前辈多担待。

　　那明龙须抖了抖。她当然知道柳清羽怕冷是假，需要条能打的龙才是真。昨夜空间裂缝里，那位柳姑娘撕了面纱，露出属于暗卫的锋利眉眼：明日之后，你我盟约正式生效。

　　鼓声三通，红毯尽头出现一道素白身影。柳清羽今日难得没戴面纱，瓷白的脸被红衣一衬，竟显出几分妖异的美。那明注意到他腰间多了把短剑——剑柄缠着白绫，正是春桃平日束发用的。

　　奉王爷令——

　　司礼太监的唱诵声里，那明百无聊赖地数着地毯上的金线。忽然腕间一凉，赤金缰绳自动缠上来，化作一道龙纹。与此同时，识海深处传来的轻响，与陈卓的旧契如潮水退去，新的烙印浮上来，带着雪松与铁锈的气息——是柳清羽的灵魂味道。

　　以后，唤你什么？

　　柳清羽的声音比想象中近。那明抬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走到跟前，指尖悬在龙角上方三寸，是个克制的距离。她在心里给新主子的分寸感打了八分，尾巴在地上划拉出个字。

　　阿明。柳清羽从善如流，眼角弯出细纹。这个称呼让那明鳞片一紧。

　　陈卓在一旁攥紧了拳。少年王爷突然意识到，从今往后，他再不能随时召黑龙来喝酒谈天，再不能枕着龙尾巴看星图，再不能...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王爷。

　　柳清羽忽然唤住他。陈卓回头，看见白衣美人执起寒玉铃，轻轻一摇——。铃声清越，像极了那明打瞌睡时的小呼噜。柳清羽就着这个动作俯身行礼，衣袂铺开如雪：谢王爷割爱。

　　这句咬得极重。陈卓脸色变了变，最终只是摆摆手，背影很快消失在朱漆大门后。那明注意到他临走时摸了摸铜戒，而柳清羽的视线在那戒指上停留了整整三息。

　　新主子，管饭吗？

　　沉默被黑龙懒洋洋的提问打破。柳清羽收回目光，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杏花楼的千层酥，今早刚出炉。

　　油纸掀开的瞬间，甜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那明鼻翼微动，尝出馅料里掺了灵蜜——这是春桃的手笔，那丫头总爱在点心里加些滋补药材。她突然想起昨夜柳清羽说的：春猎在即，陈卓必会有所动作。

　　阿明。柳清羽忽然改了传音，三日后春猎，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千层酥在龙爪里碎成渣渣。那明金瞳微缩，看见新主子用指尖在酥皮上划出两个字：

　　【弑君】

　　朝阳终于跃上屋檐，将一人一龙的影子拉得很长。柳清羽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红绸，随手系在龙角上，打了个漂亮的结。这个动作从远处看，就像主人在宠爱自己的灵兽。

　　走了。白衣公子转身走向马车，回家补觉。

　　那明甩了甩尾巴，把二字碾进土里。她突然很期待春猎——毕竟看疯子搞事，总比自己搞事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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