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龙与藩王的契约

　　云渊州的黎明总是来得迟疑。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铁锈色地平线时，整片荒原仿佛被泼了层掺着金粉的墨汁。新建的祭天台矗立在关堡最高处，台基是用地底挖出的星髓玉砌成，每块砖石内部都流淌着淡蓝色光晕——这是那明用龙息煅烧了七天七夜的成果。

　　龙姨姨！陈霁突然在春桃怀里扭动。孩子指着祭天台中央的凹槽，那里嵌着片足有磨盘大的龙鳞，鳞片边缘泛着黑金色火光。春桃忙捂住他的嘴，却见柳清羽回头微微一笑。今日的柳清羽难得束了冠，玄色王袍下摆绣着暗龙纹，走动时像有活物在衣料间游动。

　　那明在台上打了个喷嚏，震得十二面旌旗哗啦作响。她此刻维持着百丈龙形，每片逆鳞都写满不情愿：【小六，我像不像庙里的泥塑金龙？】

　　【系统：根据扫描，宿主威严值提升300％，但舒适度下降250％】

　　忍着。柳清羽的声音突然通过血契印记传来。他指尖轻抚锁骨下的逆鳞纹，这是今晨那明用尾巴尖给他烙下的临时通讯符，北漠使团藏在观礼人群里。

　　那明金瞳微缩，视野顿时覆盖上一层淡红色滤镜。在三千铁骑第三排，果然有三个伪装成士兵的北漠人——他们靴底沾着只有漠北才有的赤砂，腰间软甲里藏着淬毒的骨针。

　　鼓声骤响。司礼官捧着鎏金盘上前时，那明故意甩尾掀起一阵风。狂风卷着沙粒扑向北漠使团，三人下意识抬手格挡，袖口滑落的狼头刺青在龙族眼中亮如火炬。

　　开始吧。柳清羽接过玉盏，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血珠坠入盏中竟不散开，反而凝成小小的八卦形状。

　　那明突然用爪子敲击台面。寒铁铸造的祭天台发出钟鸣般的回响，震得北漠人耳鼻渗血。趁这间隙，她迅速传音：【要不要喷口火？】

　　【留着。】柳清羽背对众人，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我要他们活着回去报信。】

　　龙血滴落的瞬间，荒原突然寂静。那滴金液在玉盏中化作迷你龙形，与血色八卦相互追逐。当两者终于相融时，祭天台基座的星髓玉全部亮起，光流顺着龙鳞纹路爬上石台，在台顶交织成巨大的立体卦象。

　　天垂象，见吉凶。柳清羽朗声念出《易传》首句。悬浮的卦象应声分解，化作无数光点没入那明鳞片。黑龙周身顿时迸发七彩霞光，每一片龙鳞都映出不同的卦象图案。

　　北漠使团首领突然惨叫一声——他藏在怀中的诅咒骨牌正在融化。黑烟从衣襟窜出，在空中扭曲成狼首模样扑向祭天台。那明懒洋洋吹了口气，狼烟瞬间被染成金色，反扑回去钻入三人七窍。使团成员顿时僵直如木偶，眼中金光一闪而过。

　　【行了，他们现在是我的传话筒。】那明得意地甩尾，【保证把今日所见原原本本带回去。】

　　血契进行到最关键时，意外突生。陈霁突然挣脱春桃的手，摇摇晃晃冲向祭台中央。龙鳞！孩子踮脚去够那明垂落的尾尖，胖手指刚触到鳞片，整座祭天台的卦象突然全部转向他。

　　柳清羽脸色骤变。血契牵引的天地灵气过于霸道，绝非孩童能承受。他飞身上前却见那明尾巴一勾，将陈霁轻轻卷到龙头位置。小王爷不但没害怕，反而咯咯笑着抱住龙角。

　　令人窒息的威压中，那明逆鳞处射出一缕金线，与柳清羽锁骨下的印记相连，再分出一丝没入陈霁眉心。三股能量交汇处，浮现出枚晶莹剔透的龙珠虚影。

　　这是......柳清羽指尖发颤。龙珠是龙族最珍贵的本命元丹，那明竟分出一缕精魄为陈霁筑基。

　　【别误会。】那明传音里带着嫌弃，【这小子天天揪我龙须，得让他活久点才好还债。】

　　血契完成的刹那，荒原响起连绵不断的声。观礼士兵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铁甲正在生长——金属表面浮现出龙鳞纹路，破损处自动修复。更神奇的是，那些被北漠人毒伤的老兵，伤口里排出细小的黑刺，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柳清羽突然按住心口。通过血契，他感受到那明正在承受巨大痛苦。龙族分魄如同凡人剜心，何况她还同时为三千铁骑施加护体龙纹。

　　阿明......他抚上龙角的手在微微发抖。

　　黑龙却突然昂首长吟。声浪震碎所有云层，阳光如瀑倾泻。在这片辉煌中，荒原绽开奇迹——铁黑色的地表裂缝里，无数嫩芽顶开霜冻。这些植株叶片厚实如铁，叶脉却是金色的，在风中摇曳时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是龙息草！有老兵跪地痛哭，传说只有真龙庇佑之地才会生长！

　　仪式结束后，柳清羽在塔楼找到蜷成一团的那明。小龙缩成手臂粗细，正用尾巴尖蘸着药膏给自己涂逆鳞。见他来了，立刻翻身装睡，却被锁骨突然发烫的印记出卖。

　　疼吗？柳清羽单膝跪地，指尖凝出冰蓝色卦象贴在龙脊上。

　　那明甩尾拍开他的手：【少婆婆妈妈。温泉池给我扩建成八丈见方，要引地火龙脉的活水。】

　　夜色降临时，关堡举行了一场简单宴席。春桃抱着熟睡的陈霁坐在角落，孩子眉心还残留着淡淡龙纹。她抬头望向塔楼，隐约看见两道剪影——柳清羽靠在龙角旁饮酒，而那明正用尾巴卷走他的酒杯。

　　更远处，三个目光呆滞的正机械地跨上战马。他们怀里揣着片龙鳞，鳞面上记录着今日一切。当坐骑奔向北方时，鳞片上的金芒一闪而逝。

　　荒原的风送来铁匠铺的敲打声，那是用祭天台边角料打造的第一批龙鳞犁。沉睡的地脉深处，龙脉翻了个身，将更多星髓玉推向地表。

　　属于云渊州的新纪元，在这一天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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