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红龙芯片的副作用

　　凌晨一点二十，南京西路最后一班有轨电车拖着火花滑过铁轨，震动顺着砖缝一路爬进老公寓的楼梯间。电梯停运，告示牌被撕得只剩一条歪斜的胶带，像被谁缝过又挣开的伤口。楼道灯坏了一盏，剩下那盏在头顶嘶嘶作响，灯管里残存的汞蒸汽发出幽绿的光，像某种野兽的瞳孔，盯着每一个深夜归来的租客。

　　那明背着包，一步一步踩上五楼。钥匙插进锁孔，金属冰凉，却在下一秒变得滚烫——门缝里涌出灼热气浪，不是夏夜闷潮，而是带着金属焦糊味的滚烫。她本能地侧身，手背贴上铁门，皮肤立刻被烫出一道红印。锁芯发出细微的“咔嗒”，像有人在里面提前拧开了安全阀。

　　门开了，一股比走廊更炽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电线烧焦的辛辣。客厅浸在黑暗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冰箱——门半敞着，冷光灯管在地板上割出一道颤抖的蓝线，像被拉长的冰刀。冷藏室本该零下十八度，此刻却蒸腾着白雾，塑料隔板卷曲变形，滴滴答答落着滚烫水珠。

　　那明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冷藏室。真空保温盒通体赤红，外壳的冰霜早已汽化，在冷气里凝成翻滚的白雾。盒子里，那枚陆岚交付的龙鳞芯片像一块被烧红的炭，边缘迸溅细碎火星，每一次闪烁都在保温盒内壁蚀出新的焦黑痕迹。火星落在塑料托盘上，“嗤”地冒出一缕青烟，味道刺鼻。

　　她戴上隔热手套，把盒子端到吊灯下。鳞片表面的像素字已从一周前的静态“Take ho”变成故障霓虹屏般的疯狂滚动——

　　72:00:00

　　71:59:59

　　71:59:58

　　倒计时以小时为单位跳动，猩红数字每次更迭都伴随更炽烈的脉冲，像一颗被强行加速的心脏。指尖离鳞片还有半寸，皮肤已被灼痛逼得发颤。那明想起仓库里陆岚漫不经心的那句“可能有点副作用”，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能把 1.2 吨 TNT 当量称作“小彩蛋”的人，确实配得上 Joker 的称号。

　　耳机里传来小六罕见的迟疑，电子音里掺入一丝类似人类皱眉的噪声：

　　【芯片内部龙魂提前孵化，推测原因：与 Mirage 号主机产生远程共振。】

　　“远程共振？”那明用虎牙磨着下唇，“Joker 的主机隔着世界壁给它充了电？”

　　【准确说，是同源龙语编译器触发魔力回流。】小六停顿半秒，像在检索更委婉的措辞，【你现在的处境，相当于抱着过载的反应堆。】

　　冰箱发出濒死的嗡鸣，压缩机像哮喘病人一样抽动。那明当机立断，拔掉电源，把保温盒塞进冷冻层，又裹上两层防火毯，最后压了三瓶早已冻成冰坨的矿泉水。温度计数值开始回落：一百九十八度、一百八十五度……但倒计时仍在冷酷地流逝，火星偶尔从毯子边缘窜出，像被囚的萤火虫。

　　厨房瓷砖的凉意透过牛仔裤渗入肌肤。那明盘腿坐下，把主机室带回的 37 份档案在地板上排开。U 盘外壳残留的冷却液气味在闷热中格外刺鼻，像某种化学冰薄荷。屏幕蓝光里，那些名字如同幽浮——

　　林渊、苏芷、曹世安、陆岚……

　　还有 26 个尚未谋面的坐标。

　　红笔在地图上划出月读井与各点的距离，最近的标记也在三千四百公里外，直线跨越两片大陆、一条海峡和一道世界壁。72 小时内横跨两界，还要说服或带走所有目标——这难度堪比用火柴点燃永夜。

　　倒计时跳到 70:45:00，数字闪烁，像在催促她做出选择。

　　那明突然笑起来，笑声短促，像刀背磕在瓷盘。她把发烫的龙鳞芯片连同保温盒塞进背包最里层，又用防火毯裹成襁褓。曹师傅给的怀表被放在最外层，银链缠在指间——最后一次“时间回卷”的机会，或许要浪费在一头冰龙身上。

　　冰箱门即将合拢时，芯片突然高频率闪烁三下，像在嘲弄地眨眼。

　　“知道了。”她拉紧背包拉链，指尖因高温微微颤抖，“这就送你回冰原老家。”

　　倒计时无声奔涌，而黑夜从不等人犹豫。

　　那明把背包甩到肩上，背包内侧的防火毯立刻贴上脊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她咬紧牙关，拉开门冲进走廊。楼道灯彻底熄灭，只剩安全出口指示灯在脚下投出幽绿的箭头。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炭上。背包里，芯片的温度透过防火毯、牛仔布料、皮肤，一路灼进肩胛骨，像一枚倒钩。

　　一楼门厅的感应灯坏了，玻璃门外的街灯在雨后的积水里碎成千万片金箔。那明推门而出，夜风带着黄浦江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把滚烫的刺痛压进肺里，然后抬手招下一辆夜班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打着哈欠，后视镜里映出她额头的薄汗。

　　“虹桥机场。”那明顿了顿，补上一句，“T2，国际。”

　　出租车滑入空荡的高架，路灯一盏盏掠过，像倒计时的数字。耳机里，小六开始播报航线：

　　【已锁定最快联程：上海—赫尔辛基—雷克雅未克—世界壁北境节点。全程 31 小时 47 分，剩余 38 小时 13 分可用于地面交通与说服工作。】

　　“说服？”那明用指节敲打车窗，“38 小时说服 26 个陌生人跟我去跳井，你觉得够吗？”

　　【不够。所以你需要先把他们变成‘熟人’。】小六的电子音罕见地带着笑意，【档案已按亲缘、债务、恐惧加权排序，第一站：赫尔辛基。】

　　出租车在雨里加速，像一条逃离渔网的鳗鱼。那明靠在窗边，背包贴着胸口，温度似乎降了几度——也许是错觉，也许是芯片终于安静下来。她闭上眼睛，耳边却响起另一种声音：

　　冰原深处，月读井的寒雾翻涌，龙鳞在水面下发出幽蓝的光，像在回应她的靠近。

　　倒计时 70:30:00，数字无声地闪了一下，像远处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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