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李泰逼宫

　　——长安九月，星火燎原

　　九月丙子，酉末戌初。

　　太极宫含元殿的钟声尚未散尽，玄武门外忽起三通鼓——急如骤雨，冷似寒铁。

　　李泰披紫金蟒袍，外罩玄铁甲，手执镂金马槊，立于朱雀大街正中。

　　他身后，侯君集、李元昌各领一千死士，黑巾覆面，只露森冷眼睛。

　　再往后，是两千余临时招募的市井无赖，衣色驳杂，手执刀斧，像一条斑斓毒蛇，蜿蜒至城门。

　　“太子失德，私藏兵甲，图谋不轨！”

　　李泰的声音被铜号远远送出，在夜风中碎成锋利的冰碴。

　　朱雀大街两侧，百姓仓皇关门，窗缝里透出的灯火像受惊的萤。

　　然而，他算漏了一人。

　　三日前，崔昭已以太子监国副使的名义，将玄武门守将常何“请”去骊山校阅新军。

　　接替的张思政，是太子旧部，曾随李承乾在河北筑堤。

　　更深夜静，玄武门的千斤闸悄然落下半尺，闸后却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甘露殿外忽挂万盏花灯——

　　灯市以皇后千秋余灯为底，再加民间彩坊捐纳，一夜间十里长街火树银花。

　　百姓闻讯蜂拥，携家带口，推车挑担，把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灯影下，崔昭立于丹凤门城楼，披一件月白狐裘，风帽压至眉际，只露一双冷冽的眼睛。

　　她手中握着一只小小铜笛，笛孔贴唇，吹出一声极轻的“啭”。

　　这是动手的暗号。

　　李泰的马蹄踏进朱雀大街，便陷进了光的沼泽。

　　万盏花灯高低错落，如星海倒悬。

　　孩童提着鲤鱼灯穿梭，妇人簪花买笑，杂耍汉子喷火吞刀，鼓乐震天。

　　死士的刀被灯影映得雪亮，却无处落刃——

　　前面是稚童，后面是老妪，一步踏错，便踩碎一地琉璃。

　　侯君集焦躁，低声道：“殿下，迟则生变！”

　　李泰抬槊，欲以血腥开路，忽听前方一声朗喝：

　　“魏王贪墨军粮三十万石，私铸兵甲三万口，证据在此！”

　　御史中丞裴矩自灯海中缓步而出，绯袍乌纱，怀中高举一册蓝皮账簿。

　　数十名御史紧随其后，每人手捧一叠供词，白纸黑字，在灯火下刺目。

　　百姓哗然，死士面面相觑。

　　李泰瞳孔骤缩，他认得那账册——正是万柳庄失窃的底账！

　　几乎同时，玄武门内炮响三声。

　　张思政率禁军鱼贯而出，铁甲映灯，如一条黑龙扑向长街。

　　李泰后路，被花灯和百姓堵死；前路，是御史与禁军合拢的铁钳。

　　侯君集拔刀，砍翻两名御史，鲜血溅在花灯上，灯纸瞬间燃成鬼火。

　　百姓惊叫，人潮反卷，死士被冲得七零八落。

　　李泰狂吼，槊尖直指裴矩：“老贼，坏我大事！”

　　裴矩不退，反而撩袍跪地，双手奉上账册：

　　“臣请陛下，明正典刑！”

　　灯火深处，李世民立于丹凤门楼，披玄狐大氅，面沉如水。

　　他抬手，锦衣弩手张弦如月。

　　李泰猛地勒马，掉头北逃。

　　马蹄踏碎花灯，火屑四溅，像流萤追着他的蟒袍飞舞。

　　渭桥雪色未化，桥头风灯摇晃。

　　李泰狂奔至此，身后只余百余骑。

　　忽听弦响，一支白羽箭破空而来，“叮”地钉在他盔顶金冠。

　　箭羽震颤，尾端刻着一个极细的“昭”字。

　　李泰回首，隔着百步灯火，看见城楼上那道月白身影。

　　风掀狐裘，她单手执弓，弓弦犹在微颤。

　　那一箭，不取性命，只取冠冕——

　　是警告，也是宣判。

　　李泰面色惨白，狂笑一声，拔剑欲自刎。

　　侯君集飞身按剑，低喝：“留得青山！”

　　两人仓皇北遁，雪地上拖出一行凌乱蹄印，很快便被新雪覆没。

　　当夜，甘露殿灯火通明。

　　李世民独坐御案，面前摊着那本从花灯堆里捡回的账册。

　　他翻一页，指节便白一分。

　　殿外，崔昭卸了风帽，青丝上落满雪粒。

　　她屈膝，将一支白羽箭双手奉上：

　　“臣女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李世民抬眼，眸中风暴未歇：“你怎知今夜之变？”

　　崔昭垂眸，声音轻得像雪落：

　　“臣女只知，灯火最盛处，暗影最深。”

　　皇帝沉默良久，忽道：“承乾远在辽东，东宫不可无主。从今日起，东宫事宜由你暂摄。”

　　崔昭叩首，雪粒从她发梢滚落，在金砖上碎成晶莹。

　　殿外，万盏花灯被风卷起，像一场无声的流星雨，照亮了长安最深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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