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锁魂环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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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末，千岁府寝阁。铜灯一盏，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摇欲坠，光影在朱漆雕梁上晃出扭曲的龙影。窗外残雪未消，檐水声声，像更漏，也像催命的鼓点。
宋菀坐于妆台前，单手支颐，另一手抚着左腕。锁魂金环在灯下泛着幽暗光泽，环内倒计时早已停驻——
【82天 11：58：00】
数字不再跳动，却像一柄钝刀，悬在心上。
萧凛推门而入，未着外袍，只穿玄色中单，肩头还沾着新雪。他手中提着一只小小鎏金匣，匣面蟠龙怒目，龙口含着一粒红宝石，在烛影里似血。
“臣参见皇后。”他轻声，语调里却带着笑，仿佛仍是昔日那个桀骜不驯的厂臣。
宋菀从镜中看他，眉梢微挑：“陛下深夜不居乾清，来此作甚？”
萧凛不语，只将金匣放在她面前，打开——
匣中铺红锦，红锦上横着一枚乌金钳、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匕，以及一段寸许长的火绒引线，色呈暗红，似浸过火油。
宋菀目光一凝，已猜出三分。
“环中有火？”
“嗯。”萧凛指腹抚过金环，声音低哑，“锁魂金环，本名‘双生锁’。东厂秘器，外锁人，内锁命——环心空心，灌满雷石粉与西域火油，以发丝为引，一触即焚，十丈内无完骨。”
他抬眼，眸中映着烛火，像两潭深渊里燃起野火，“引线另一端，埋在慈宁宫地底，与太后枕下炸药相连。只要我活过明日子时，引线自燃，慈宁宫——灰飞烟灭。”
宋菀指尖微颤，却冷笑：“原来我戴了三个月的，是索命环。”
“索我的命。”萧凛指腹摩挲环扣，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死，你活；你死，我亡。太后要的，是我们共生共死，亦或共死共生。”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萧凛忽地伸手，握住宋菀左腕，将她的手臂拉直，环扣朝上。
“怕么？”
宋菀抬眼，眸中无波：“怕。但更怕你死在我前头。”
萧凛低笑，一声，两声，似欢愉，又似叹息。
下一瞬，他指骨骤紧——
“咔嚓！”
乌金环扣发出刺耳裂响，环身竟被他生生捏扁！
细若发丝的引线裸露，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火花，噼啪作响。
萧凛两指夹住引线，轻轻一扯——
火线离环，寸寸暴露，火粉簌簌而落，落在鎏金匣，像一场细小的流星雨。
最后一寸火线脱离之际，他指间用力——
“砰！”
引线在他指腹间炸开，却只是一团青烟，被烛火吞没。
锁魂金环，裂成两截，重重坠地，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哀鸣。
青烟散尽，寝阁归于死寂。
宋菀垂眸，看着脚边断环，喉头忽地发紧。
萧凛摊开手掌，指腹焦黑，血珠滚落，却仿佛不知疼。
他抬手，抚过她腕间被环扣勒出的红痕，声音低而哑：
“我命给你，天下给你。太后想要我死，我便先死给她看——但死法，由我自己定。”
宋菀眼眶发热，却笑：“陛下如今贵为天子，死不得。”
萧凛亦笑，笑意里带着久违的肆意：
“天子也好，阉人也罢，总归是你的人。”
他忽地俯身，额头抵着她额头，呼吸交缠，“宋菀，我欠你一条命，欠你一个后位，欠你一座江山。今夜，一并还你。”
几乎同一瞬——
“轰！！！”
皇城深处，传来一声闷雷般的炸响。
地面轻颤，寝阁窗棂簌簌落雪。
宋菀猛地起身，望向慈宁宫方向，只见雪夜中腾起一团灰黑烟云，被月光映得狰狞。
萧凛低笑，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恶意：“引线虽断，火雷仍在。我早命人在慈宁宫地底加了一倍剂量，子时一到，机关自启。”
他抬手，指尖轻抚她震惊的眉眼，“别怕，只是给太后送个梦，梦里——她再也醒不过来。”
爆炸余音渐远，宫巷却沸腾起来。
惊锣、号角、脚步，如潮水涌向慈宁宫。
寝阁内，烛火终于稳住，光影静静照着两人。
宋菀垂眸，看着地上碎裂的锁魂环，忽然伸手，抱住萧凛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听着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萧凛。”
“嗯？”
“下次要殉情，提前告诉我。”
男人低笑，胸腔震动，声音温柔得近乎脆弱：
“好。提前一刻，足够我为你燃尽最后一根引线。”
窗外，雪又落。
细碎的雪片穿过窗棂，落在断环上，瞬间融化，像一场无声的泪。
宋菀弯腰，拾起半截金环，指腹摩挲内侧那行已扭曲的小字——
【死生同命】
她忽然伸手，将断环套在萧凛腕上，另一截，套在自己右腕。
“锁魂碎了，锁心还在。”
萧凛垂目，看着腕上残环，眼底泛起细碎的光。
他伸手，与她十指相扣，断环相碰，发出轻而脆的声响——
像一声新婚的钟，也像一句旧魂的诀。
雪落无声，天地寂白。
而寝阁深处，烛火终于安稳，映出两道并肩的剪影，像一幅被岁月定格的画——
画中人，从此同生共死，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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