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断崖抉择

　　京师北去七十里，有山名“落雁”，崖高千仞，壁立如削。

　　崖顶风雪怒号，雪片被狂风卷成刀锋，割得人面皮生疼。

　　今日天光未亮，崖上便黑压压列满镇北军——铁甲覆雪，枪尖森然，像一条冻僵的巨龙，盘亘在悬崖之巅。

　　崖口，宋菀被反绑双手，推至最前。

　　她一袭绯红战袍，被雪打湿，颜色深得像血。北风掀起她散乱的发，露出苍白侧脸，唇角却紧抿，不见惧色。

　　镇北王宋战立于她身后半步，手执阔剑，剑尖抵在她后心。

　　风卷战旗，旗面“镇北”二字猎猎作响，像猛兽嘶吼。

　　“萧凛——”

　　宋战声音浑厚，被狂风撕得七零八落，却仍传至崖下，“看清楚了！你妻，你后，你江山，只在本王一念之间！”

　　崖下，一条羊肠小道。

　　萧凛只带三百轻骑，玄甲未卸，冕旒却未戴，仅以玉冠束发。风雪扑面，他抬手示意停军，目光穿过雪雾，落在崖顶那抹绯红上，瞳孔骤缩。

　　“父王！”宋菀声音被风割得破碎，“你疯了？！”

　　宋战冷笑，剑尖递进半寸，刺破战袍，一点血珠渗出，瞬间被风吹成冰粒。

　　“为父只教一事：江山重于骨肉。今日，便让天下人看看，新帝是选美人，还是选江山！”

　　他抬手，将一面玄色帅旗插于崖口，旗角翻飞，直指崖下。

　　“萧凛！自刎于此，本王即刻退兵，还京师安宁！否则——”

　　他手腕一转，剑尖划破宋菀肌肤，血线顺着背脊流下，染红雪袍，“吾女，先你一步，葬身崖底！”

　　崖下，三百轻骑齐拔刀，怒喝：“敢尔！”

　　萧凛抬手，压制躁动。他抬眼，目光与宋菀遥遥相接——

　　那一眼，风雪俱寂。

　　宋菀忽地轻笑，笑声被风撕碎，却带着诡异的畅快。

　　“父王，你教我对敌要狠，对自己更要狠。”

　　话音未落，她猛地向前一倾，被反绑的双手竟从袖中滑出一寸薄刃——那是她早藏于袖的断剑碎片！

　　寒光一闪，她反手割向自己左臂——

　　“噗！”

　　血如泉涌，瞬间染透半边袍袖，顺着指尖滴落崖口，被风卷起，像一场细小的血雨。

　　宋战猝不及防，剑尖一偏，厉声：“你做什么！”

　　宋菀踉跄一步，逼近崖边，脚下碎石簌簌坠落深渊。她回头，唇色苍白，却笑得明艳：“父王再进一步，我便跳下去。你带回去的，只是一具尸体——看你还如何威胁萧凛！”

　　风卷血腥味，镇北军前排战马惊嘶，阵列微乱。

　　宋战虎口颤抖，眼底终于裂开一丝惊惶：“你——你敢！”

　　“我敢。”宋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如铁，“十年前，你弃我；今日，我弃你。公平得很。”

　　就在宋战分神刹那，崖下忽起异动——

　　“轰隆隆……”

　　低沉的铁蹄声自深渊传来，初如闷雷，转瞬便似惊涛拍岸。雪雾被震得四散，崖壁碎石簌簌滚落。

　　一支玄甲铁骑，自崖底隐蔽山道疾驰而出，人数不过千余，却人人手持弯刀，刀背击盾，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喝：

　　“杀——”

　　帅旗迎风展开，旗面赫然绣着一条腾空黑龙——

　　龙首之下，一个小小的“冽”字，张牙舞爪。

　　宋战瞳孔骤缩：“萧冽？！”

　　崖下，萧凛趁乱掠起，玄袍翻飞，足踏青石，竟徒手攀崖！

　　他身侧，三百轻骑同时弯弓搭箭，箭尖直指崖口帅旗。

　　“放！”

　　“嗖嗖嗖——”

　　箭雨如蝗，帅旗旗杆被数十箭同时贯穿，“咔嚓”一声断裂，玄色旗面随风坠入深渊，像一条死去的黑龙。

　　帅旗一倒，镇北军前排顿时骚动。

　　宋战怒吼，阔剑高举：“稳住！后退者斩！”

　　然而，崖下铁骑已至山腰，弯刀映雪，杀气冲霄；崖上，宋菀的血不断滴落，像一场细小的诅咒，腐蚀着军心。

　　萧凛趁机攀至崖半，忽地腾身而起，足点凸石，玄袍展开如夜枭，直扑崖口！

　　宋战回剑欲斩，宋菀却猛地撞向他臂弯，阔剑一偏，剑锋擦着萧凛肩头掠过，割破玄袍，却未能阻他身形。

　　电光火石间，萧凛已掠至崖口，反手拔出腰间断玉剑，剑光如雪，一剑斩断镇北军中军大旗！

　　“镇北”二字，被风雪卷着，坠入万丈深渊。

　　“帅旗已倒！降者不杀！”

　　萧凛声音被风雪放大，回荡在崖顶，像神只宣判。

　　前排镇北军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当啷”一声扔下长枪。

　　如同推倒了骨牌，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一片又一片士卒跪倒雪原。

　　宋战踉跄一步，看着跪倒的将士，又看着血流不止的女儿，虎目终于赤红。

　　他抬手，似欲再抓宋菀，却只抓到她割破的袖角，布片在指间碎成雪屑。

　　宋菀后退一步，脚下崖石崩裂，碎石滚落深渊。她却不退，反手撕下一片衣襟，草草裹住臂伤，声音沙哑却坚定：

　　“父王，退兵吧。北疆三十万百姓，经不起内战。”

　　她抬眼，目光穿过风雪，望向遥远的京师，“我与你不同——我选活人，不选白骨。”

　　宋战虎口颤抖，阔剑终于“当啷”坠地。

　　他抬手，似想抚过女儿发顶，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时，僵在半空。

　　良久，他转身，声音像被风雪抽空：

　　“退兵……回关。”

　　镇北军如潮水般退去，崖顶只余风声猎猎。

　　宋菀踉跄一步，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萧凛掠至她身侧，一把将她抱起，掌心沾满她的血，声音低哑：“疼不疼？”

　　宋菀抬眼，看着他肩头的剑伤，却笑：“你疼不疼？”

　　两人相视而笑，血与雪交融，像一场新生的洗礼。

　　崖下，铁骑声渐近。

　　萧冽一身玄甲，自风雪中策马而出，仰头望向崖顶，目光复杂。

　　他抬手，轻抚怀中帅旗残角，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兄长，我替你夺了旗，也替你守了国。

　　但欠我的，终究要还。”

　　风雪呼啸，像回应，也像催征的鼓点。

　　倒计时，在宋菀腕上悄然跳动——

　　【81天 00：00：00】

　　数字一闪，化作一行血字：

　　【任务更新：皇陵大婚】

　　【失败惩罚：血脉皆亡】

　　风雪更烈，像要将整个天下，卷入一场未知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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