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按表生存

　　清晨5:30，仇氏老宅的走廊灯一盏盏亮起，像有人在黑暗里按下了一条珠串开关。灯控是声感的，可此刻发出声响的却不是夜班佣人，而是仇棱本人——

　　他赤脚踩在柚木地板上，脚步放得很轻，像怕惊动尘埃。黑色卫衣的兜帽还罩在头顶，额前碎发却精神抖擞地翘着，出卖主人其实一夜无梦。

　　楼梯转角，他碰见巡夜的老周。老周愣得抹布掉地：「少、少爷？」

　　仇棱把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弯腰替老周捡起抹布，低声道：「早。」

　　老周呆在原地，直到少年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才猛地回神——刚才那一声「早」，清亮、礼貌、没有宿醉的沙哑，也没有躁郁的戾气。

　　与此同时，屋顶楼梯间。行军床上的那明同时睁眼，腕表轻轻震动——

　　【05:30:10】

　　【仇棱心率：66】

　　【睡眠状态：自然脱离】

　　【情绪预测：浅绿↑深绿】

　　小六把弹幕投到天花板：【恭喜！宿主首次在非干预时段自然醒！房东，你的崽长大了！】

　　那明没搭理「崽」这个称呼，却抬手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一行字：【工资翻倍第二天，绿色延续，奖金 10％】

　　她起身，披上外套，轻手轻脚走向餐厅——不是去代班，而是去确认。确认那份「第一次独自执行」的行程表，真能被执行得像样。

　　餐厅门口，仇棱对着墙上的A4行程表吹了声口哨——那是昨夜22:00，那明贴在墙上的「第二天按表生存试行版」：

　　【05:30 自然醒（无闹钟）】

　　【05:40 空腹喝500温水】

　　【05:50 自助早餐（太阳蛋 全麦吐司 牛奶）】

　　【06:10 整理餐桌（亲自）】

　　【06:20 阅读项目书（Chapter 1-2，划重点）】

　　【07:00 出发去公司】

　　【07:30 到达，擦桌子（亲自）】

　　【08:00 董事会质询（脱稿）】

　　......

　　每条后面都留着一个小方框，供他打钩。仇棱眯眼，用马克笔在「自然醒」后面画了个大大的绿色√，墨迹未干，他忽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

　　那明站在走廊阴影里，只探出半张脸，像确认实验对象是否存活的科研人员。两人目光相撞，少年勾起嘴角，用口型说：

　　「报告，没赖床。」

　　那明点头，食指指了指温水壶，转身离开——监督结束，执行权彻底移交。

　　05:40，仇棱端起温水壶，对着刻度线倒满500。水面映出他的脸——没黑眼圈，没浮肿，连眉尾那道旧疤都显得乖顺。他仰头大喝，水声「咕咚」，像在冲走胃里最后一丝酒气。

　　05:50，他围上围裙，站在灶台前。平底锅已预热，黄油小块「呲啦」化开，他学着那明的样子——小火，打蛋，不急着翻面，等蛋白全部凝固，才用铲子轻挑。太阳蛋边缘金黄，蛋黄鼓胀，像一枚小小的金色星球。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对准平底锅：

　　咔嚓。

　　照片发到个人INS，配文只有两个字：「早安。」

　　发送键刚按下，评论区瞬间炸开——

　　【？？？太子自己做早餐？】

　　【太阳蛋？？？不是威士忌？？】

　　【#少爷今天没疯# 我先冲为敬！】

　　仇棱没看评论，专心给吐司抹果酱，动作笨拙却认真。最后一步，他把煎蛋铲到吐司上，对角切开，摆盘——像完成一项精密实验。坐下咬第一口，蛋液在口腔爆开，他忽然想起那明说的：

　　「绿色情绪，从一顿正经早餐开始。」

　　此刻，他有点懂了——胃一旦暖了，心就没空发冷。

　　06:10，餐桌整理。仇棱把盘子端到洗碗池，开水，挤洗洁精，泡沫涌起。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站在同个位置，背对他洗碗，水声哗啦啦——那时他够不着台面，只能拽母亲裙摆。

　　回忆像泡泡，一碰就破。他甩甩头，加快动作，五分钟后，台面擦干，餐具归位。他在「整理餐桌」后面打了个√，顺手拍了一张干净灶台的照片，发到微博——

　　【#少爷今天没疯# 之 自己洗碗】

　　热搜引擎开始转动，话题以火箭速度爬升。

　　06:20，阅读项目书。仇棱抱着厚厚一本《Q4并购方案终稿》窝进沙发，打开荧光笔，一页一页划。遇到数据，他拿计算器敲；遇到生僻术语，他用铅笔写在便签，准备一会儿问那明。

　　镜头切到屋顶——那明坐在行军床边缘，平板上是仇棱的微博直播，弹幕刷屏：

　　【太子划的重点比我考研还认真！】

　　【救命，他连折痕都对齐！】

　　【绿色情绪是什么魔法？我哭死！】

　　那明把弹幕滑上去，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小六在旁边投放大字：【绿色阅读 5，知识改变命运，太阳蛋拯救灵魂！】

　　07:00，出发。仇棱自己拉开迈巴赫车门，对司机老郑说：「我来开。」老郑惶恐地看那明——女人站在台阶上，单手插兜，点点头：「让他开，限速80。」

　　引擎低吼，车子滑出老宅。早高峰还没开始，道路空荡，仇棱稳稳踩着油门，指针卡在80，一次也没超速。车窗降下一条缝，风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飞，却吹不散嘴角上扬。

　　七点二十九，车驶入地下车位，比行程表提前一分钟。仇棱熄火，拔钥匙，自己拉开车门——动作流畅，没有摔门，没有踹轮胎。他抬手，在「到达」后面打了个√，然后把钥匙抛给老郑：「谢谢，辛苦了。」

　　老郑接住钥匙，愣在原地半晌，突然扭头冲那明小声道：「姑娘，你是神仙吗？」

　　那明没回答，只抬腕，在「07:30 到达」后面，轻轻画了一个绿色√。

　　07:30，仇氏控股28楼，董事长专用电梯门开。仇棱踏出电梯，第一次没走侧门，而是绕到正门——玻璃门后，是开放式办公区，一百多双眼睛同时抬起。

　　「太子？！」

　　「今天这么早？！」

　　「他他他自己拿电脑包？！」

　　仇棱把电脑包往肩上一甩，抬手，朝震惊的员工们挥了挥——不是中指，是正常挥手。然后，他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停下。

　　办公桌上，一层薄灰。昨夜保洁被临时通知「不准进」，因为行程表写着：【07:35 本人擦桌子】

　　仇棱卷起袖子，从抽屉拿出一次性湿巾，对折，沿着桌面边缘慢慢推。灰尘被卷起，湿巾变黑，他却笑得像挖到宝。五分钟后，桌面锃亮，他举起湿巾，对准天花板监控——

　　比了个「OK」。

　　下一秒，大厦各部门微信群被同一句话刷屏：【太子在擦桌子！！！我疯了！！！】

　　08:00，董事会。仇棱抱着电脑，自己推门进去，没有迟到，没有踹门。PPT他亲自播放，开场第一句话：

　　「各位早上好，Q4并购方案我已看完，现在汇报我的理解。」

　　董事们面面相觑——这位太子，什么时候「看完」过文件？多数时候，他连封面都懒得翻。

　　可今天，少年站在投影前，眉尾贴着卡通创可贴，声音清朗，逻辑顺畅，数据准确。讲到风险点时，他甚至点开Excel现场演算折旧模型。一位独立董事举手质疑：「负债率提高到65％，现金流怎么覆盖？」

　　仇棱低头，在键盘噼啪敲打，十分钟后给出三套解决方案，附带敏感性分析。

　　会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仇震东坐在主位，指节无意识敲击桌面，目光却穿过长桌，落在门口——那明靠墙而立，黑衣黑发，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安静，却锋芒暗隐。

　　上午十点，会议结束，全票通过并购方案。董事们依次离开，有人拍了拍仇棱肩膀：「继续保持。」少年点头，礼貌回应。

　　人走光，仇棱长长呼出一口气，像跑完十公里。他抬头，看见那明仍站在门口，目光与他相遇。他忽然咧嘴，笑得像个刚考完试的孩子：

　　「我打满了√。」

　　那明点头，抬手，在腕表上轻轻一点——

　　【董事会：绿色√】

　　【今日行程完成度：100％】

　　【生存意愿：42％↑48％】

　　她把屏幕转向他，声音比平时轻：「恭喜，刷新纪录。」

　　仇棱低头，看见那条绿色的、持续上升的曲线，鼻尖莫名发酸。他掩饰地转过身，收拾电脑，声音含糊：

　　「明天......继续。」

　　中午十二点，员工餐厅。仇棱端着托盘，第一次走进公共用餐区。所过之处，自动让道，窃窃私语像潮水：

　　「太子今天正常得吓人！」

　　「他他居然自己排队！」

　　「#少爷今天没疯# 上热搜第一了！！」

　　托盘里，是一份简单套餐：太阳蛋、全麦面包、低脂牛奶。仇棱找到靠窗位置，坐下，对面早已坐着一个人——那明。

　　她把笔记本合上，推给他一只小盒子：「奖励。」

　　里面是一枚绿色糖果，糖纸印着卡通笑脸。仇棱剥开，塞进嘴里，薄荷味炸开，冲得他眯起眼，却笑得灿烂：

　　「绿色心情，继续加油。」

　　下午一点，仇棱微博更新——

　　【#少爷今天没疯# 之 十二小时绿色打卡】

　　配图九张：太阳蛋、干净餐桌、项目书笔记、自己擦桌子、董事会PPT、热搜截图......

　　配文只有一句：「原来活下去，也没有那么难。」

　　发出去十分钟，点赞破百万，评论十万 ——

　　【太子在努力，我们有什么理由摆烂！】

　　【今天开始打卡绿色情绪！】

　　【救命，我竟然看哭了......】

　　迈巴赫内，仇棱刷着评论，耳根微红。他抬头，看副驾的那明：「我......是不是太高调？」

　　那明侧头，声音平静：「高调的绿色，比低调的腐烂好。」

　　少年愣了愣，随即笑出声，笑得肩膀直抖。他伸手，把那颗绿色糖纸贴到车窗，阳光透过，糖纸在车厢投下一小片绿色光斑——

　　像一枚小小的、胜利的旗帜。

　　傍晚六点，老宅屋顶。仇棱第一次主动走上楼梯间，手里端着一杯温水。那明坐在行军床边缘，正在脱鞋——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目光警惕，却在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怔。

　　少年把温水递给她：「今天......你也辛苦了。」

　　那明接过，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垂眸：「份内。」

　　仇棱蹲下身，与她平视：「那明。」

　　「嗯。」

　　「绿色情绪，会持续多久？」

　　「看您。」那明声音轻，「只要继续打√，就会继续绿。」

　　少年点头，像接过一份无形的合同。他伸手，用指腹擦过她掌缘未干的汗，声音低却认真：

　　「明天，我自己起床、自己煎蛋、自己擦桌子......如果忘了，你提醒我，但别代劳。」

　　那明抬眼，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的夕阳——橘红里带着一点金，像初生的火。她点头：

　　「好。」

　　夜晚十点，仇棱卧室。他把今天打满√的行程表撕下来，贴到衣柜门——正对床，一睁眼就能看到。绿色√连成一排，像一条小小的、向上的阶梯。

　　关灯前，他拿起手机，给那明发了第一条「非工作」信息：

　　【明天想试试溏心双蛋，可以吗？】

　　对面很快回复，只有一个字：

　　【可。】

　　少年把手机扣在胸口，仰头看天花板。黑暗里，他轻轻说了一声：

　　「绿色晚安。」

　　——与此同时，屋顶楼梯间。那明把腕表放在枕边，绿色荧光屏亮着温柔的光：

　　【倒计时 174:21:30】

　　【今日绿色情绪：持续14小时】

　　【工资翻倍：第2天已生效】

　　她合上眼，声音极轻：

　　「绿色早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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