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原配第一次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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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十,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镇北将军府正院,灯盏被风吹得作响。秦柔绚披着一件素色斗篷,立在梨木书案前,手中狼毫蘸墨,却迟迟未落。烛光映出她微微颤抖的下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违逆丈夫。
将军夫人秦氏,顿首百拜:母疾缠身,夜不能寐,深感罪孽。今往城西静云庵,斋戒抄经,三月为期,为母祈福,亦为自身忏悔。府中诸事,暂托杜嬷嬷。望将军珍重,勿念。
笔尖一顿,墨汁滴在二字上,晕出一团死黑。她盯着那团黑,忽然觉得像极了自己这些年被反复涂抹、不许见天日的人生。
夫人,该走了。丫鬟连翘低声催促,再晚,角门换岗。
秦柔绚放下笔,将信封压在妆奁下。指尖滑过匣盖,那里曾放着公皙间送给她的第一支发簪——鸾鸟振翅,誓护她一世。如今鸟羽被岁月磨得发钝,像一句蒙尘的笑话。
她转身,斗篷兜帽遮住半张脸,声音轻却决绝:
卯正,天色泛青。
公皙间自噩梦中惊醒——梦里,妻子站在悬崖边回头看他,嘴唇开合,无声说了两个字:再见。他心悸未平,已探手去摸身侧,只触到冰凉的被褥。
柔绚?
无人应。
他翻身坐起,目光扫过妆奁,那封留书刺入眼帘。
......斋戒抄经?静云庵?
字句在他喉间滚过,如火炭。三月为期?她竟敢先斩后奏!更令他惊惧的是最后那一句——。
好,很好!公皙间冷笑,眼底却翻起血色。他扬声暴喝:备马!
一刻钟后,玄黑战马冲出将军府,铁蹄踏碎晨露。他未着甲,只披一件墨狐大氅,发尾在风中猎猎如刀。守门兵甚至来不及看清,只觉黑影扑面,已被马鞭抽得踉跄让道。
将军疯了?人们面面相觑。
同一刻,西直门外。
灰呢马车停在官道柳荫下,青梨打起帘子,秦雪伸手,将兜帽女子扶上车。
夫人,别怕。她声音极轻,却带着莫名的稳,路已铺好。
秦柔绚指尖冰凉,抬眸看她——这张脸,曾在雨夜里被丈夫掐得紫痕交错,却始终平静得像一面镜。如今,镜里映出她自己的惶恐与狼狈。
为什么帮我?她哑声问。
秦雪微笑,不答,只从袖中抽出一册薄薄小书,递到她手里。
路上解闷。
车帘落下,马车启动,朝城西静云庵方向缓行。而秦雪转身,登上另一辆不起眼的青皮小车,吩咐:抄小路,提前半刻到。
官道尘土飞扬,黑马四蹄如飞。
公皙间伏在马背,耳边风声呼啸,却盖不住胸腔狂跳。他不断抽鞭,仿佛只要再快一点,就能把那个敢于逃离的身影攥回掌心。
秦柔绚,你敢走——
字句被风撕碎,只剩喘不过气的怒与怕。
他想起新婚夜,她颤着手替他解甲;想起她小产那日,血染褥单,却仍对他笑说。这些年,他把她放在琉璃罩里,以为万无一失。直到昨夜,她还温顺地替他斟酒——如今竟一声不吭要走?
怒火烧穿理智,马速更快。
城西十五里,三岔口。
晨雾缭绕,一条通向静云庵,一条通向漕运码头。
秦雪立于岔口,手里举着一面小小铜镜——借日头反射,打出雪亮的光。
远处马车收到信号,车夫扬鞭,地转向左道——码头方向。
而右道,空车继续缓行,车辕上挂着静云庵木牌,随风轻晃。
公皙间狂奔而至,一眼看见那枚木牌,瞳孔骤缩,毫不犹豫追向右道。
铜镜后的秦雪放下手,淡淡吩咐:发信号,按计划走。
漕运码头,早船待发。
青衣小帽的摘下斗笠,露出女相——是连翘。她扶秦柔绚上船,低声解释:夫人,我们不是去庵堂,是去静云女学
女学?秦柔绚怔住。
船舱帘子被挑起,秦雪已坐在里头,面前小几摆着热茶与几本手抄。
庵堂清冷,不是夫人该待的地方。她倒茶,声音轻而稳,静云女学,是民女办的慈善堂,教贫寒女子识字、算数、记账、行医。缺个,缺个名字——夫人可愿暂借名字一用?
秦柔绚指尖微颤,接过茶,也接过那本手抄封面——
《静云女学规章》
首行:女子可读书,亦可行走天地。
她眼眶发热,却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一下一下,像要撞开胸腔里那道锈了十五年的铁门。
右道尽头,静云庵山门。
公皙间飞身下马,缰绳随手一抛,震得山门铜环嗡鸣。
小尼迎出,见他面容扭曲,吓得合十倒退。
可有女客来此?
启......启禀将军,并无香客留宿。
公皙间心头一沉,转身看见那辆空车——帘子被风掀起,里头空空如也,只座椅上压着一本小书:《木兰传》。
他翻开扉页,一行娟秀小楷映入眼帘: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字迹温雅,却像一记耳光。
他猛地合上书本,抬头望天,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秦——柔——绚!
山鸟惊飞,回声久久不绝。
而回答他的,只有山风穿林,卷起花瓣无数——像一场提前送行的春雪。
回程马上,公皙间渐渐冷静,血丝却爬满眼白。
查、澜、雪。
他一字一顿咀嚼这个名字,忽然笑出声,笑声却像铁器刮过瓷面,刺耳异常。
你以为,把她藏进慈善堂,我就找不到?
他抬手,招来暗卫:盯紧漕运,查所有、、,一丝线索,立刻回报!
同日傍晚,静云女学后巷。
秦柔绚站在小院槐树下,看女童们追逐嬉戏。她们穿着粗布短衫,却笑声清亮;她们的手沾着墨汁,却握得笔直。
夕阳把影子拉得细长,像一条条即将起飞的线。
秦雪走来,递给她一件素色布衣。
夫人,从此没有将军夫人,只有秦山长。外头,将军正翻遍庵堂;里头,您有三个月时间——学记账、学骑马、学怎么把自己的名字,写成招牌。
秦柔绚攥紧布衣,指节泛白,却慢慢绽开笑——像第一朵破冰的迎春。
三个月?她轻声问。
三个月。秦雪答,足够让一只笼鸟,学会看天空。
夜阑,女学屋顶。
秦雪独坐,手中小铜镜映月,反射微光,照向远处官道——那里,黑马铁蹄踏起黄尘,像一条不肯回头的黑龙,正疯狂搜寻早已不在的。
她合拢铜镜,低笑一声:钥匙已给,锁扣已断——公皙间,你追得上影子,追得上风吗?
风掠过,卷起她袖口,露出腕间淡紫掐痕——前夜刑场的。
她抚过淤痕,眸色沉静,像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更深的林。
而林中,已亮起第一簇篝火——
那是秦山长亲手点燃的,名为的火。
火势尚小,却足以照亮一张沉睡十五年的脸,也足以,把某个男人的掌控欲,一点点烧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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