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北疆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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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七年腊月初三,子正。更鼓未歇,八百里加急马蹄踏碎皇城静雪。猩红急报由兵部尚书裴照亲捧,一路奔上金阶,雪水泥浆溅满朱紫袍角。
“陛下——突厥左贤王阿史那阙勒起兵十万,越阴山、破雁门,三郡告陷!边军三万,全军覆没!”
轰——
殿上百官耳膜齐震,只闻急报纸页在风中猎猎,像一面残破的军旗。姬长渊坐于御榻,冕旒后的面容在灯火里凝成冷玉。她抬手,指尖轻点,内侍常德福会意,接过急报展开在她面前。
墨迹被雪水晕开,隐约可见“屠城”“血流”字样。姬长渊眸色一寸寸沉下去,像黑夜里有人伸手,掐灭了最后一盏灯。
“诸位爱卿,”她声音不高,却压得住殿外风雪,“当如何?”
短暂的死寂后,朝堂劈成两半——
主和:割让燕云三州,岁贡绢帛,以换喘息;主战:陛下亲征,集天下之兵,与突厥决战于塞北。
两派声浪在金銮殿穹顶下撞击,像潮水拍岸,溅起无数飞沫。姬长渊未动,只微微侧首,目光穿过垂珠,落在文官班末——江栖鹤垂眸而立,白衣广袖,像一截雪压在暗流之上。
“割地?三州千里,三十万百姓拱手送胡,尔等也配称大周臣子?”兵部侍郎萧庭兰拍案而起,声音嘶哑。
“若不割地,胡骑十日可抵渭水!京师空虚,陛下安危谁负?”户部尚书崔澄老泪纵横,笏板颤得如风中秋叶。
争论愈演愈烈,御案后的女帝却忽然轻笑一声。笑声薄而冷,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纹。百官噤声,只见她抬手,摘下冕旒,随手掷在案上。十二旒白玉相撞,清脆碎响回荡大殿。
“朕十六岁提剑上洛,今日岂惧胡虏!”
她起身,玄袍翻飞,袖中露出细白手腕,一道旧疤横亘——那是当年夺宫箭伤。疤痕在灯火下泛着淡红,像一条沉睡的蛇,随时会苏醒噬人。
“陛下——”崔澄膝行几步,额头触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若亲征有失,社稷何托?”
姬长渊未答,目光扫向江栖鹤。那目光太直接,像刀尖挑开最后一层纱,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肉。满殿臣工,瞬间都成了背景,只剩那一人。
江栖鹤抬眸,眼底映着灯火,像深井里燃起两簇冷焰。他出班,广袖拂地,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风雪失声:
“臣,请监国。”
殿内呼吸齐滞。
散朝钟鼓未绝,姬长渊已拂袖而去。御道积雪,她步履生风,玄狐大氅在身后翻卷如旗。内侍们远远跟着,不敢近前。转角处,她忽地停步,抬手——铜盔自墙边兵器架取下,猛地向地一掷。
“当啷——”
盔沿在青砖上滚出数尺,积雪飞溅。她转身,眸中燃着火,盯向随后而至的江栖鹤。
“先生不随朕去?”
声音压得极低,像绷紧的弓弦,随时会断。
江栖鹤停在三步外,风雪掀起他衣角,露出腰间紫金鱼袋。他抬眼,眼底血丝纵横,却平静:
“京师需有人替陛下守住后方,也需有人……替陛下受骂名。”
风雪中,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她心口。姬长渊指尖微颤,忽然上前一步,揪住他衣襟。雪粒从她发梢滚落,掉进两人之间,瞬间融化。
“骂名?朕怕吗?”她咬牙,声音嘶哑,“先生怕吗?”
江栖鹤不答,只抬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像雪夜里唯一的热源。他低声,一字一句:
“臣怕——怕陛下腹背受敌,怕陛下连退路都无。”
出征前夜,皇城雪停,月色却冷,像一把弯刀悬在城头。
武英殿内灯火通明,内侍尽退。姬长渊立于铜镜前,玄甲束腰,披风猩红如血。镜中映出另一人——江栖鹤白衣已褪,换深色朝服,腰悬监国玉符,面容在灯火下削瘦而沉静。
她转身,捧起案上监国印绶——玄底金纹,龙首怒目。绶带在她指尖绕过一圈,再一圈,像缠住某种即将脱缰的东西。
“低头。”
江栖鹤微俯身。她踮脚,绶带绕过他后颈,冰凉指腹不经意擦过他耳垂,像雪粒滚过火苗。印绶落定,龙首紧贴他胸口,沉重得他呼吸一滞。
“若朕回不来——”她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刀锋的锐,“先生替朕守这江山;若朕回来——”
她忽然贴近,唇几乎擦过他耳廓,热气与冷香一并灌入:
“先生守朕。”
江栖鹤握拳,指甲陷进掌心,钝痛却让他清醒。他抬眼,镜中两人身影交叠——一个玄甲如夜,一个朝服似墨,像两柄剑,在鞘中无声相撞,火星四溅。
殿门开启,寒风卷雪而入。姬长渊披盔戴甲,大步迈出,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像一面燃烧的旗。江栖鹤立于阶上,目送那道背影远去,雪光映得他面色近乎透明。
袖中,她方才塞来的东西滑落——一枚小小私印,龙钮盘绕,印文“帝 姬长渊”。她低声笑过:“先生若改主意,便用它盖诏,朕认。”
雪重新落下,一片片贴在他眼睫,像冰冷的泪。江栖鹤抬手,将私印握紧,龙钮陷入掌心,钝痛钻心,却让他露出三年来第一个真切的笑——
“臣,遵旨。”
风雪呼啸,掩去所有未尽之言。皇城之上,旌旗翻卷,像无数翅膀在黑夜中张开,飞向未知的战场,也飞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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