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是再遇古城

　　训练场冰冷的灯光下，小黄又一次被爱丽丝精准地摔倒在地，后背重重砸在特制的缓冲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肺里的空气被猛地挤压出去，带来一阵短暂的窒息感。

　　“呃！”她痛哼一声，金色的瞳孔因疼痛而微微收缩，额角沁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

　　“起来。”爱丽丝的声音清冷平稳，没有丝毫波动，她站在一旁，白色制服纤尘不染，冰蓝色的眼眸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剖析着小黄每一个细微的错误。“你的肌肉记忆还在抗拒。忘记思考，让你的神经末梢去主导，就像昨天那样。”

　　就像昨天那样…小黄咬紧牙关，忍着浑身散架般的酸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醉酒后模糊而疯狂的片段——那种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却又如流水般顺应一切攻击与反击的诡异状态。清醒的她，无论如何尝试，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理智”的毛玻璃，难以触摸到那种玄之又玄的“本能”。

　　爱丽丝的攻势再次袭来，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小黄下意识地想要格挡、分析、预判——这是她一贯的战斗方式。

　　“错了！”爱丽丝的指尖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点在她因思考而瞬间紧绷的手腕关节上，带来一阵酸麻。“你想得太多！”

　　小黄踉跄后退，狼狈不堪。

　　阴影中，零抱臂而立，黑色口罩上方，那双深邃的眼眸始终跟随着场中的每一次交锋。就在小黄又一次因犹豫而被爱丽丝的虚晃骗过，重心失衡的瞬间，他低沉的声音穿透了训练场的嗡鸣，如同冰锥般刺入小黄的意识：

　　“右侧，三步，撞她左肩。”

　　这指令来得突兀且毫无逻辑！爱丽丝的攻势明明来自正面！

　　但小黄的大脑还来不及质疑，身体却仿佛被这句命令直接撬开了某个开关！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放弃了一切防守和思考，依照零的话语，猛地向右侧踏出三步，拧腰发力，用肩膀狠狠撞向爱丽丝的左肩——一个看似完全空无一物的方向！

　　然而，就在她撞出的刹那，爱丽丝因虚晃动作而微微露出的、极其细微的破绽，恰好将左肩送到了她的撞击点上！

　　“砰！”

　　一声结实的碰撞声！爱丽丝的身体被撞得微微一晃，攻势瞬间中断！她冰蓝色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审视。

　　小黄自己也愣住了，保持着撞击的姿势，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刚才那一下…完全没经过大脑！

　　“就是这种感觉。”零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无波，“放弃‘你认为’，抓住‘你感受到’的。”

　　接下来的训练，零偶尔会吐出这样简短而精准到可怕的指令。每一次，都像是在小黄那潭被“思考”搅浑的水中投入一颗明矾，让她瞬间看清水下真实的流向。她开始尝试捕捉那种玄妙的感觉——在爱丽丝攻击将至未至的瞬间，关闭大脑的噪音，将一切交给身体对气流、肌肉微动、甚至杀意本身的感知去应对。

　　过程依旧艰难，她依旧一次次被击倒，身上的青紫越来越多。但渐渐地，她被击倒的间隔时间在拉长，偶尔甚至能凭借那种模糊的“感觉”提前做出一些有效的闪避或格挡，虽然依旧生涩，却不再是完全被动挨打。

　　两天的高强度、近乎折磨的训练下来，小黄的综合战力或许提升有限，但她的近身格斗意识和反应速度，却有了肉眼可见的、质的飞跃。她开始学会在激烈的对抗中，偶尔找到那一瞬间的“放空”，让战斗本能短暂地接管身体。

　　深夜，逍遥那辆通体蓝色的跑车再次嚣张地停在医院门口。

　　后车门打开，小黄几乎是拖着脚步挪上去的，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她脸色苍白，眼眶下有着明显的阴影，连那对总是精神抖擞的白色猫耳都无力地耷拉着，蓬松的长尾拖在身后，沾满了训练场的灰尘。

　　阿念紧跟在她身后跳上车，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小黄的手臂，试图分担一点她的重量，尽管他自己也累得够呛。

　　“姐姐，慢点...”他的声音软糯，带着急切。

　　逍遥从驾驶座探出脑袋，明明是黑发在夜色中却很是晃眼，他笑嘻嘻地冲两人挥挥手：“辛苦了两位小朋友~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还有任务呢！别迟到哦~”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明天去郊游，说完，也不等回应，跑车发出一声低吼，汇入车流消失了。

　　回到公司总部，冰冷的空气和熟悉的消毒水味稍稍驱散了一些疲惫。两人沉默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姐姐，梦居到了。”阿念在梦居门前停下，小声提醒道。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小黄苍白的脸。

　　小黄这才恍惚地抬起头，缓缓从怀里摸出员工证，点了点头：“嗯...阿念也快点回去休息。”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着姐姐进去。”阿念固执地站着，小手还轻轻拽着她的袖口。

　　小黄心里一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用指尖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好，那我进去了。晚安，阿念。”

　　“晚安，姐姐。”阿念仰着小脸，直到看着小黄推开房门走进去，门缓缓合上，这才依依不舍地去拿自己的员工证。

　　小黄的梦居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充满了家的味道。这样的温馨感使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没力气开灯，凭着记忆摸索到床边，将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霓裳踏雪在身体本能的驱动下自动换回了病号服，脸也没洗，甚至连靴子都是蹬掉的。

　　意识迅速沉入黑暗的睡眠深渊。

　　她又一次，完全忘记了床头柜里那部屏幕依旧漆黑、无声无息的手机。

　　清晨五点四十分，生物钟精准地将小黄从深沉的睡眠中唤醒。

　　她猛地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明亮，昨日的疲惫和酸痛仿佛被一场酣睡彻底洗涤干净，消失无踪。她利落地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通体舒坦，精力充沛。

　　跳下床，她轻快地走向衣柜。指尖划过一排衣物，最后停留在一套纯白色的及膝短裙上。

　　她迅速换上，站在镜前转了转。镜中的少女栗发披肩，眼眸清澈，白色的短裙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整个人看起来清新纯真，充满了朝气，像晨间沾着露珠的雏菊，与昨日训练场上那个狼狈疲惫、醉眼朦胧的身影判若两人。

　　“嗯！今天状态超好！”她对着镜子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

　　简单洗漱后，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梦居，穿过已经开始有零星员工走动的走廊，来到了特级员工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果然还空无一人。宽敞的办公室沐浴在清晨柔和的曦光中，显得格外安静。她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心情平静而充满期待。

　　大约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零率先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笔挺的黑色风衣，口罩遮面，只露出一双深邃平静的黑眸。他周身散发着冷冽而沉稳的气场，仿佛自带降温效果，让清晨的空气都静默了几分。

　　紧随其后的是逍遥。他今天难得穿了一身利落的深蓝色衣服，衬得他那头黑发更加醒目，但那股慵懒散漫的劲儿却丝毫未减。

　　他几乎是贴着零的后背进来的，看到小黄后习惯性上前给了一个拥抱，接着又回到零的身后。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搭在零的腰侧，指尖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像是在打着什么无声的节拍。他歪着头，凑到零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勾着那抹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睛里流光溢彩。

　　零对于他这种近乎挂在自己身上的亲密姿态似乎早已习惯，没有任何推开的意思，只是侧耳听着，偶尔极其轻微地颔首，黑色口罩上方，那双露出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纵容的微光。

　　走在最后的是阿念。他今天还是那套橙黄色的道童服，柔软的黑发乖巧地贴在额前，两根小辫子梳理得整整齐。一进门，他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就立刻精准地捕捉到了窗边的小黄。

　　“姐姐！”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看到了最温暖的阳光，立刻小跑着凑到小黄身边，仰着小脸，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喜悦，“姐姐今天好早！衣服...很好看！”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小声地补充道，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赞美。

　　小黄笑着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阿念今天也很精神哦！”

　　逍遥看着这边姐弟情深的画面，吹了声轻佻的口哨，搭在零腰上的手故意收紧了些，几乎半个人都靠在了零身上，对着小黄和阿念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零被他带得微微晃了一下，侧头淡淡瞥了逍遥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也没推开他。逍遥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几乎要咬到零的耳朵，用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悄悄”说：“前辈~，你看人家姐弟俩多温馨~咱俩是不是也得...增进一下‘战友情’啊？”

　　零的耳根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没有回应逍遥的话，只是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逍遥的额头，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准备出发。”零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平稳无波，打断了逍遥继续作妖的可能。

　　“是！”小黄立刻站直身体，神色认真起来。阿念也赶紧点头，小手不自觉地又拽住了小黄的裙角。

　　逍遥揉了揉被敲的额头，撇撇嘴，但脸上那嬉笑的表情收敛了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总算稍微站直了身体。

　　几人不再多言，默契地转身，向着备战室走去。

　　………………

　　冰冷的公司专用装甲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郊外的公路上，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噪音，车内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系统送风的细微声响。

　　小黄和阿念并排坐在更靠后的位置。小黄坐得笔直，白色的短裙与冷硬的舱内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阿念则微微靠向她这边，黑曜石般的眼睛不时悄悄瞟一眼姐姐专注的侧脸，又飞快地移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道童服的衣角。

　　车厢内壁一块不起眼的金属面板无声滑开，升起一面幽蓝色的全息显示屏，冰冷的女声电子音随之响起：

　　“任务简报：精绝古城。”

　　屏幕上迅速勾勒出精绝古城那片标志性的、被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地貌三维地图，一个刺目的红点在其中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深处不断闪烁。

　　小黄深吸一口气，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紧张与决然并存的微光。又是精绝古城，那个充满诡异与危险的地方。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爱丽丝身后、惊慌失措的新人了。她摸了摸腰间冰冷的刺刀柄，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和这两天被零与爱丽丝捶打出的、初具雏形的战斗本能。

　　阿念悄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黄的手背，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小黄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逍遥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脸上的懒散收敛了许多，蓝色的眼睛里跳动着锐利的光芒，他检查了一下腕带上复杂的仪器读数，嘴角勾起一抹跃跃欲试的弧度：“第一次和小新人一起任务~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黑色风衣下，肌肉似乎微微绷紧，进入了临战状态。

　　装甲车猛地颠簸了一下，从原本的公路突然进入崎岖不平的荒漠地带。车窗外，一望无际的、死寂的黄色沙丘和风蚀岩柱逐渐取代了稀疏的植被，天空变得灰蒙，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沙尘味。

　　精绝古城那庞大、阴森的轮廓，已经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

　　如同一个沉默的、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大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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