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反咬的狐狸

　　训练场外，隔离屏障后的观战区内，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两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

　　逍遥第一个憋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他整个人几乎笑瘫在座椅里，蓝眼睛弯成了缝，手指着全息投影里那个握着半截桃木剑、一脸懵然的鹿角小道童，笑得喘不上气：“哎、哎呦我不行了...我们小阿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萌死我了...”

　　他笑得东倒西歪，胳膊肘好几次撞到旁边零的手臂。零的黑色风衣下摆纹丝未动，口罩之上，那双深邃的黑眸落在阿念那呆若木鸡的身影上，眼睫极其轻微地垂落了一瞬，随即抬起，瞥了一眼几乎笑趴下的逍遥，淡淡道：“吵。”

　　但这简短的斥责里，却没有丝毫往常的冰冷，反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甚至仔细看去，他口罩边缘的线条似乎也极其细微地柔和了一刹那，仿佛被那滑稽又可爱的一幕戳中了某种笑点。

　　“哎呀呀~”巫玲儿用银铃手镯掩着唇，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笑意流转，像是盛满了星光。她笑得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如同清脆的铃铛碰撞：“小阿念太可爱了啦~那么认真那么用力~结果剑断掉啦~”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模仿着阿念那困惑的鼻音：“‘欸？’~”

　　连一向清冷示人的薇薇安，紫袍的流纹也几不可察地柔和了几分。她并未出声，但那双注视着投影的紫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极淡的笑意涟漪。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球光滑的表面。

　　艾伦斜倚在栏杆上，银灰色西装的领口微微敞着。他并没有放声大笑，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如同发现什么有趣实验现象般的弧度。他浅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在阿念断裂的桃木剑和那身灵昭鹿鸣的假身装备上来回扫视，仿佛在评估着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古朴的怀表表盖。

　　爱丽丝冰蓝色的眼眸也落在场内，看着阿念那副茫然无措、鹿角光华都仿佛黯淡了几分的小模样，口罩下传来一声极轻极短的、几乎听不见的呼气声，像是无奈，又像是被某种柔软的情绪轻轻撞了一下。她微微摇了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但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眸里，此刻也清晰地映出了一丝罕见的、清浅的笑意。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觉得好笑。

　　“喵叭！喵叭叭！吱呜——！！”

　　一直被阿念小心翼翼放在观战席软垫上的毛球，彻底炸毛了！它猛地蹦起来，橙黄色的蓬松绒毛根根竖起，像个被激怒的小毛团。黑亮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愤怒和维护！

　　它听到了！这些坏蛋都在笑它的阿念！阿念明明那么勇敢！那么努力！只是剑不结实而已！凭什么笑他！

　　尤其是逍遥！笑得最大声！最讨厌！

　　“吱！！”毛球发出一声尖锐的、护崽般的尖叫，后腿猛地一蹬，化作一道橙黄色的闪电，精准地扑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逍遥！

　　逍遥正笑得毫无防备，突然感觉手腕一痛——“嗷！”

　　毛球一口咬在了他裸露的手腕上！小奶牙并不算锋利，但力道十足，带着十足的愤懑！

　　“嘶...小东西还挺凶！”逍遥吃痛，倒抽一口凉气，蓝眼睛里的笑意被惊讶取代。他反应极快，手腕一翻，另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出——

　　“喵呜？！”

　　毛球只觉得后颈皮一紧，四只小爪子瞬间离地，整个球都被拎了起来！

　　逍遥两根手指捏着毛球命运的后颈皮，将它提到自己眼前。小家伙被扼住了要害，瞬间僵住，但黑眼睛里怒火更盛，四只小短腿在空中胡乱蹬踢，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不服气的威胁声，尾巴炸得像根鸡毛掸子。

　　“哎呀呀~”逍遥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毛茸团子，手腕上还有一圈清晰的、湿漉漉的小牙印。他非但没生气，眼睛里的玩味反而更浓了，“胆子不小啊？敢咬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说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屈起，作势就要给毛球一个脑瓜崩。

　　“逍遥。”

　　爱丽丝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她的目光扫过被拎着的毛球，冰蓝色的眼眸微眯。

　　逍遥动作一顿，嘿嘿一笑，捏着毛球后颈皮的手指却悄悄松了点力道，没真的弹下去。但他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个小家伙。

　　他拎着毛球，故意把它晃了晃，看着它四爪乱蹬的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坏笑着对旁边的零说：“零前辈~你看，这小家伙跟它主人一样，又菜又爱玩~还敢咬人~”说着，他又把毛球往零的方向递了递，“要不要摸摸？手感还挺好，就是脾气爆了点~”

　　零的视线从场内收回，落在眼前这个炸毛的、呜呜抗议的橙黄色团子上。黑色口罩上方，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就在逍遥以为他会无视或者让自己走开时——

　　零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缓缓抬起，极其短暂地、用指节最坚硬的部分，非常轻地、快速地蹭了一下毛球炸开的、最蓬松的头顶毛发。

　　就一下。

　　快得像错觉。

　　触感...确实很软。

　　然后他立刻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目光重新投向训练场内，声音依旧平淡：“专心看。”

　　逍遥：“？？？”他瞪大了蓝眼睛，看看零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看看自己手里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抚摸”弄得有点懵、暂时停止蹬腿的毛球，嘴角抽搐了一下。

　　连薇薇安和爱丽丝都几不可察地瞥了零一眼。

　　“喵...叭？”毛球也懵了，黑眼睛眨了眨，似乎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冷冰冰的黑衣服人类...蹭了它一下？

　　就在这短暂的安静间隙——

　　“够了，逍遥。”爱丽丝再次开口，声音不容置疑，“把它放下。”

　　逍遥撇撇嘴，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乖乖把毛球放回了软垫上。重获自由的毛球立刻一溜烟钻到了垫子最角落，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警惕地瞪着逍遥，喉咙里还发出细弱的“呜呜”声，但到底没再扑上去。

　　逍遥揉着手腕上的牙印，看着角落里那个记仇的毛团子，低笑着摇了摇头：

　　“啧...这主宠俩...真是绝配。”

　　场内，战斗的节奏并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有任何延迟。

　　巨鲶那双因暴怒而染上的骇人血红，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重新变回那片空洞、死寂的乳白色。它庞大的头颅微微转动，仿佛内部某种冰冷的程序被重置，瞬间锁定了场中离它最近、且刚刚对它进行了“挑衅”（尽管无效）的目标——正握着半截桃木剑、试图捡起断剑的阿念！

　　没有丝毫征兆，那山峦般的头颅再次启动，带着碾碎一切的漠然姿态，朝着阿念直冲而来！水浪被再次粗暴地撕开！

　　“阿念！跑！”蒋尸的嘶吼声炸响，战术目镜瞬间捕捉到巨鲶的轨迹变化，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再次挡过去，但臂甲显然还没有准备好，他无法爆发出那种瞬移般的速度。

　　阿念的黑曜石瞳孔骤然收缩！那庞大的阴影和迫近的死亡气息让他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几乎在蒋尸喊出声的同时，求生的本能已经驱动了他的身体——

　　他猛地转身，将御风符加持下的速度爆发到极致，头也不回地朝着训练场中央那片模拟的、相对干燥的石灰岩平台陆地亡命奔逃！

　　“吱呜——！”场外观众席上，毛球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炸着毛就要往隔离屏障上扑，被眼疾手快的爱丽丝轻轻按回了软垫上。

　　失去了血红狂怒的加持，巨鲶的绝对速度确实慢了一丝，但那“一丝”是相对于它之前那匪夷所思的爆发而言的！对于阿念来说，它依然是身后一道不断逼近、散发着腥臭死亡气息的恐怖海啸！

　　御风符的青光在阿念周身疯狂流转，他的双腿几乎化为了残影，小脚踏过浅水，溅起一连串急促的水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令人窒息的风压和巨物碾过水面的轰隆声越来越近！

　　生死关头，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致！就在巨鲶那布满瘤状凸起的头颅即将触及他后背的刹那——

　　阿念猛地蹬踏脚下最后一片浅水区的岩石，身体腾空而起！

　　这一跃，远超他平时的极限！御风符的力量被他无意识地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重山符加持的力量也完全灌注于双腿爆发点！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抛向了高空，视野瞬间开阔，整个训练场的全貌都在脚下飞速掠过！风呼呼地刮过他的耳畔，两根小辫子被拉得笔直！

　　“哇啊！”阿念自己都被这惊人的跳跃吓到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下一秒，他划过一道略显仓促但足够远的抛物线，重重地摔在了中央平台的边缘！落地并不优雅，甚至有些狼狈地翻滚了两圈，沾了一身的石灰岩粉，但总算安全上“岸”！

　　几乎就在他落地的同时——

　　“轰隆！！”

　　巨鲶那庞大无比的身躯，带着碾压一切的绝对自信和惯性，毫不减速地狠狠撞上了阿念刚刚落地的平台边缘！

　　整个训练场仿佛都剧烈震动了一下！坚固无比的石灰岩平台如同被陨石击中，瞬间崩裂、塌陷下去一大片！碎石如同炮弹般四溅飞射，烟尘弥漫！

　　巨鲶的小半个头颅都嵌进了破碎的岩石里，它那粗糙如礁石的皮肤与坚硬的岩石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巨响，带起一长串耀眼的火星！

　　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顿了一下，庞大身躯的冲势被强行遏制，乳白色的巨眼茫然地眨了眨，仿佛在疑惑脚下的“水域”为何如此坚硬。

　　他成功了！他将这头恐怖的巨兽从它的主场——水中，引到了相对不利于它的陆地上！

　　然而...

　　烟尘稍稍散去，露出巨鲶那嵌入岩石的头颅。它开始晃动身体，轻而易举地将卡住它的岩石如同酥脆的饼干般碾成齑粉，缓缓地将头颅拔了出来。

　　它转过身，乳白色的巨眼再次锁定了平台上那个渺小的身影。

　　尽管离开了水域，它的速度似乎受到了一丝影响，动作略显笨重迟缓，但...那仅仅是相对于它在水中的鬼魅迅捷而言！

　　在陆地上，它依然是那头体型占据绝对优势、力量足以崩山裂石、防御堪称绝望的远古巨兽！它的每一次挪动，都让整个平台为之震颤！它那粗壮的鳍状肢拍打在岩石上，轻易就能留下深刻的裂痕！

　　碾压，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有丝毫本质上的动摇！

　　阿念半跪在平台上，急促地喘息着，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眼前这头从烟尘中缓缓逼近的陆上巨兽，刚刚因成功引怪而升起的一丝庆幸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更深的冰冷和凝重。

　　他丢掉了手中那半截桃木剑，缓缓站起身。

　　战斗，远未结束。甚至可能...更加艰难。

　　蒋尸、小黄和安娜也立刻意识到了环境改变带来的战术意义，三人毫不犹豫，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涉水冲向中央平台，准备进行真正的陆地围剿！

　　而巨鲶，已经对着平台上唯一的目标，再次张开了那布满獠牙的、深渊般的巨口——这次是在没有水流阻力的空气中，撕咬的速度似乎更加致命了！

　　就在巨鲶那布满獠牙的巨口即将吞没阿念的瞬间——

　　一道暗紫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撕裂空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骤然切入！是安娜！“黑色长阶”战衣的幽紫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她的速度快到拉出了一道残影！

　　她没有选择攻击巨鲶，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阿念的后衣领！手臂发力，借着前冲的惯性，将少年如同拎一只小猫般猛地向后甩去！

　　“啊！”阿念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腾云驾雾般向后飞起，险之又险地擦着巨鲶闭合的獠牙边缘掠过，重重地摔在了平台后方稍远处的安全区域，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总算脱离了必死之局。

　　安娜自己则借着反作用力向侧后方急退，“异色救赎”臂刃交叉格挡在身前，幽紫光芒流转，硬生生扛下了巨鲶咬空后带起的狂暴气浪，战靴在岩石上犁出两道浅痕。

　　巨鲶的扑咬落空，乳白色的巨眼瞬间转向新的目标——刚刚从浅水区冲上平台、脚步还未站稳的小黄！那庞大的头颅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次碾压而来！速度虽然比水中稍慢，但那恐怖的体型和力量，在陆地上带来的冲击感反而更加直接和骇人！

　　小黄的金色瞳孔剧烈收缩！巨口带来的腥风已经吹起了她额前的发丝！她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向着来时的水路逃跑！这是求生本能！

　　但就在她脚尖即将转向的刹那，她的目光猛地扫过巨鲶身后那片被它撞得支离破碎的平台边缘，以及更远处那片幽暗的水域！

　　不能退！

　　一旦她后退，巨鲶很可能会顺势退回水中！之前所有人努力创造的陆地作战机会将荡然无存！这头恐怖的巨兽回到主场后将更加难以对付！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瞬间压倒了本能的恐惧！

　　拼了！

　　小黄的牙关猛地咬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金色厉芒！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碾压而来的恐怖头颅，抽出了腰间的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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