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小猪佩奇手表

　　阿念的叙述像一阵冰冷的风，吹散了走廊里最后一丝暖意。小黄静静地听着，金色的瞳孔里情绪翻涌，从最初的关切，到听到里德尔纠缠时的隐隐不悦，再到听闻毛球应激反应时的凛然，最后，沉淀为一种无比清晰的坚定。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轻轻按在阿念略显单薄的肩膀上，目光直直地望进他那双带着忐忑和复杂情绪的黑眸里。

　　“阿念，”小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磐石一样稳固，“你听着，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有多少理由，有多么痛苦，”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包括认她这个姐姐。”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一种护犊般的决绝：“如果她再来打扰你，让你为难，或者…让毛球感到不安和害怕，”她看了一眼阿念怀里似乎因为回忆而有些蔫蔫的毛球，语气更冷了几分，“你就直接告诉我。我来跟她谈。”

　　这话里的潜台词不言而喻——如果里德尔不识趣，小黄不介意亲自出面，用她的方式让对方明白界限在哪里。这份毫无保留的维护，让阿念的心像是被暖流包裹，眼眶微微发热。他用力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哽咽，低低地“嗯”了一声。

　　看到阿念的情绪稳定下来，小黄脸上的严肃神色才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重新漾开温暖的笑意。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好啦，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她揉了揉阿念的头发，又用手指轻轻挠了挠毛球的下巴，毛球舒服地眯起眼，发出咕噜声，“说说你吧，在医院闷坏了吧？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能彻底活蹦乱跳啊？”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揽过阿念的肩膀，带着他继续朝前走，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阿念被她带着往前走，感受着身边人传递过来的温度和支撑，心里那点阴霾渐渐被驱散。他吸了吸鼻子，开始小声地、带着点雀跃地回答小黄的问题：

　　“嗯！好多了！医生说我恢复得比预想的快呢！可能再过几天就能进行基础训练了！”他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

　　两人说说笑笑，转过一个拐角，正准备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就在这时，小黄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靠在一扇半开的器械室门边，低着头，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什么。

　　是蒋尸前辈。

　　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带着些许磨损痕迹的战术背心，新假身的金属关节在走廊顶灯的照射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微微侧着身，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小黄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手中那个与他整体硬汉风格极其违和的物件——

　　那是一块…手表？

　　而且是一块颜色鲜艳、造型幼稚到有些过分的手表。粉红色的表带，表盘上印着一个咧嘴傻笑的卡通猪头——小黄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风靡全球的动画角色，小猪佩奇。

　　小黄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好奇。这块表…太不“蒋尸”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蒋尸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他猛地抬起头，战术目镜下疤痕交错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动作却透着一丝罕见的慌乱。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那块小猪佩奇手表迅速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原本似乎在擦拭手表的软布也下意识地攥紧了。

　　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更加引起了小黄的好奇心。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开口问道：“蒋尸前辈？您这是…在擦表吗？”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后瞟了瞟，“那块表…看起来挺特别的。”

　　她的话音刚落，蒋尸的身体似乎更加僵硬了。他战术目镜下的视线扫过小黄和阿念，带着一种被撞破秘密的窘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什么。”蒋尸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低沉，但语速却比平时快了一点，带着明显的搪塞意味，“一块旧表而已。”

　　小黄的好奇心更重了。她歪了歪头，努力回忆着：“旧表？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在古蜀遗迹时，自己就见到过一次，“好像在遗迹里的时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蒋尸就猛地打断了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制止：“你看错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提高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严厉。意识到自己可能反应过度后，他顿了顿，战术目镜下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尽量平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道：

　　“小孩子别瞎打听。快去休息吧。”

　　说完，他不再给小黄任何发问的机会，高大的身躯微微侧转，用身体彻底挡住了藏着手表的那只手，然后迈开步子，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朝着与小黄他们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开了，留下一个带着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

　　小黄站在原地，看着蒋尸前辈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困惑。

　　“蒋尸前辈…怎么了？”阿念也仰着头，小声问道，显然也感觉到了刚才气氛的古怪。

　　小黄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心里却像是被毛球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那块幼稚的小猪佩奇手表…到底是怎么回事？它看起来对蒋尸前辈似乎非常重要，以至于让他露出了那样罕见的、近乎慌乱的神色。

　　这和她印象中那个沉默、坚毅、如同磐石般的蒋尸前辈，简直判若两人。

　　蒋尸前辈那近乎仓促逃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小黄和阿念面面相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未散的尴尬和浓浓的好奇。

　　小黄摸了摸下巴，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蒋尸前辈还有这爱好？珍藏版卡通手表？”

　　“不是的，姐姐。”阿念轻轻拉了拉小黄的衣角，仰起脸，小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认真，“那块表…我见过好几次了。”

　　“哦？”小黄立刻来了精神，弯腰凑近阿念，脸上写满了“快详细说说”的期待，“你在哪儿见过的？什么时候？”

　　阿念回忆了一下，组织着语言：“就是…之前跟着蒋尸前辈出任务的时候，有时候在车上等待指令，或者短暂休整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会一个人坐在角落，很小心地把那块表拿出来看。”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关键细节：“而且，不止一次。有好几次，任务间隙，我都瞥见了。他看表的样子…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小黄追问，瓜香越来越浓郁了。

　　阿念努力描述着：“不像是在看时间。他盯着表盘，眼神…有点空空的，又好像很难过，有时候手指会轻轻摸一下那个小猪的图案，动作特别轻，好像怕摸坏了似的。” 他抬起头，看着小黄：

　　“就像我看到师傅画的符纸会想起师傅那样，他似乎在通过表回忆某个人。”

　　接着，阿念说出了自己的大胆猜测：“所以啊，蒋尸前辈，很有可能，有一个孩子！”

　　“孩子？！”小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个猜测可比单纯的个人癖好劲爆多了！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蒋尸那副钢铁硬汉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怀里抱着个奶娃娃的场景。“真的假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一种感觉，”阿念解释道，“你看啊，那种表情，那种珍视的样子…而且，谁会随身带着一块明显是小孩戴的表，还经常拿出来看呢？除非是和自己孩子有关的重要东西吧？可能是他孩子的？或者…是他想送给孩子的礼物？”

　　小黄越想越觉得阿念说得有道理，因为她也经常看着母亲留下的扫描仪，总觉得那上面还留着母亲的气息。

　　“有道理啊！没看出来蒋尸前辈还是个…”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平静、温和却带着独特磁性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她兴奋的推测。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讨论。”

　　小黄和阿念同时一愣，循声望去。只见爱德华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的走廊交叉口，他依旧穿着那身优雅的黑白条纹西装，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略带歉意的表情。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有着奇异符文的大部头书籍，似乎正要前往某个地方。

　　“爱德华前辈。”小黄和阿念连忙打招呼。

　　爱德华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阿念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关于蒋尸的事情，我无意探听你们的谈话。不过，对于你刚才的猜测，阿念，我想可能需要提醒一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清晰而缓慢地说道：“蒋尸，他不可能有血缘上的孩子。”

　　“啊？为什么？”阿念下意识地问道，小黄也竖起了耳朵。

　　爱德华的指尖轻轻拂过手中古籍的封面符文，紫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眼神里似乎混合着学术上的严谨、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认知。

　　“因为，”爱德华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说出的话却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凝了几分，“蒋尸…从严格意义上讲，我甚至不确定，是否还应该用‘人’这个称谓来定义他。”

　　小黄和阿念同时屏住了呼吸。

　　爱德华继续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揭示着一个冰冷的事实：“他是一台被精心打造出来的战争机器。据我观察，他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身体组织，包括大部分内脏、骨骼和神经系统，都已经被机械造物所替代。他能够存活、思考、战斗，依靠的是最尖端的生体机械技术和能量核心维持。”

　　“如果一个人身体里1%的器官被换掉，我们依然可以认为这是个人，但如果一个人身体里70%以上的器官被换掉了呢？他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吗？”

　　他看向阿念，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这样的存在，如何能够孕育出血缘的后代呢？”

　　阿念愣住了，小黄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们虽然知道蒋尸前辈经历过改造，但从未想过程度如此之深，深到了被质疑“人”的本质的地步。

　　“那…那块表…”小黄忍不住喃喃道。

　　“那或许是他过去某个重要时刻的纪念品，或许承载着一段我们无法想象的记忆。当然也许你们猜的没错，蒋尸有一个非亲生的子嗣。”爱德华的目光似乎飘远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但无论如何，它与‘亲生子嗣’无关。有些伤痕，不仅留在身体上，也刻进了存在的根基里。”

　　他冲着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不再多言，便捧着那本厚重的古籍，迈着优雅而沉稳的步伐，转身离开了，留下小黄和阿念站在原地。

　　蒋尸前辈…原来背负着这样的过去吗？那块看似可笑的小猪佩奇手表背后，

　　爱德华那番话带来的沉重感，像一层薄薄的冰霜，短暂地覆盖了走廊里的空气。小黄和阿念站在原地，消化着关于蒋尸前辈那近乎非人的本质，以及那块小猪佩奇手表背后可能隐藏的、更深沉的过往。

　　然而，这层冰霜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超自然公司里，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了，震惊过后，更多的是一种“原来如此”的麻木。更何况，年轻人旺盛的好奇心，如同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所以…”小黄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里重新燃起八卦的小火苗，她压低声音，凑近阿念，“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可能有‘非亲生’的孩子嘛！或者…是某个对他特别重要的人的孩子？”

　　阿念也用力点了点头，小声附和：“嗯！爱德华前辈也说了，可能是纪念品。那一定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蒋尸前辈的秘密，依然是个值得挖掘的大瓜！只是需要换个角度思考。

　　就在这时，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爱德华离开的方向——那条通往高级员工专属办公区的走廊。

　　正当小黄的思绪开始朝着“高级员工区探险”的危险方向飘移时，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瞬间打断了她的遐想。

　　“你们两个，很闲？”

　　小黄和阿念同时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只见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依旧是那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口罩遮面，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正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们。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零…零前辈！”小黄连忙站直身体，下意识地把阿念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零的目光淡淡扫过两人，尤其是在小黄那张写满了“我在吃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总公司的‘筛选’已经开始，昆仑和虎丘的探索随时可能启动。新成员也已经就位。”

　　他的话语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你们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去训练场熟悉新的装备配合，或者，”他微微侧头，视线似乎瞥向了特级办公室的方向，“去和艾斯家的那三姐妹进行必要的战术磨合。而不是在这里……”

　　他顿了顿，没有明说。

　　小黄的脸颊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阿念也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毛球。

　　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身，迈着沉稳而无声的步伐离开了，留下一个冷峻的背影。

　　压迫感消失，小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零前辈总是神出鬼没的。”

　　阿念也松了口气，小声道：“零前辈说得对…我们是不是该去训练了？”

　　小黄点了点头，零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沉浸在八卦中的头脑。是啊，总公司的压力、即将到来的危险探索、还有那三个神秘莫测的新队友…现实的压力迫在眉睫。

　　“走吧，”小黄拉起阿念的手，朝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语气重新变得认真起来。

　　两人加快了脚步，身影消失在通往训练场的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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