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如果被无视也是天赋

　　前往训练场的路途，比预想的要“精彩”得多。

　　虎王显然心情极佳，一边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在前引路，一边用他那混合嘶鸣的嗓音，热情地向逍遥和零介绍着空间站的各个功能区。他那布满几丁质甲壳的昆虫头颅时而转向左侧的逍遥，时而偏向右侧沉默的零，额头上那个金色的“王”字随着他的动作在廊道幽蓝的生物光下闪烁。

　　陈若冰安静地跟在虎王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姿态恭敬，眼神却不时扫过廊道两侧那些奇特的、仿佛具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管道和生物组织附着物，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而俞悠……

　　她就像一个不稳定的幽灵，或者说，一个会随机出现在画面角落的bUG。

　　出发时，她明明被陈若冰轻轻拉着卫衣帽子，跟在他身后。但当虎王介绍到第几个区域，逍遥习惯性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整个队伍时，赫然发现俞悠不见了。

　　不是瞬移，不是隐匿。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缺失”。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不在那个位置，或者大脑自动修正了“那里不应该有人”的认知。

　　逍遥心中一动，目光如同最灵敏的雷达，迅速而隐蔽地扫过周围。

　　廊道一侧，有一个类似应急设备箱的突起结构，上面覆盖着一层类似苔藓的生物薄膜。俞悠不知何时蹲在了那个箱子旁边，伸出纤细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戳着那层会随着呼吸般微微起伏的“苔藓”。她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片奇特的生物膜。

　　陈若冰似乎脑后长眼，头也没回，只是用一种极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语气，温和地开口道：“小悠，那个不能碰哦。”

　　俞悠的手指顿在半空，她抬起头，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茫然，细声细气地问：“……为什么？”

　　“可能会有未知菌群，不安全。”陈若冰的回答流畅而自然，仿佛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哦……”俞悠乖巧地收回手，站起身，小跑两步，又无声无息地融回了陈若冰身后的阴影里，存在感再次骤降为零。整个过程，走在前面的虎王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大虫公司生物科技的“伟大成就”。

　　逍遥忍不住和零交换了一个眼神。零的目光依旧平静，但逍遥能捕捉到那平静之下的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那是对这种超乎常理的低存在感现象的纯粹探究欲。

　　没走多远，经过一个岔路口。路口处摆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雕塑”，看起来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的外骨骼被放大、扭曲后形成的抽象艺术品，表面闪烁着金属和几丁质混合的光泽。

　　虎王正说到兴头上，挥舞着类似昆虫节肢的手臂，叽里咕噜讲述这座雕像的辉煌由来。

　　这样的精神建筑，牛马公司也有，各个公司都有，逍遥和零对此都表达了敬意。

　　突然，虎王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逍遥和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越过了他，落在了那尊雕塑的顶部。

　　只见俞悠不知何时，已经像一只轻盈的猫儿般，悄无声息地蹲在了那高达三米的雕塑顶端。她双手抱着膝盖，宽大的卫衣帽子被气流微微吹动，露出小半张脸，正低着头，好奇地打量着雕塑顶端一个不起眼的、仿佛眼睛状的镶嵌物。她似乎对脚下那象征意义重大的雕像毫无概念，只是单纯被那个亮晶晶的小东西吸引了。

　　虎王顺着他们的目光抬头，复眼一阵急促的闪烁，显然也才刚发现俞悠的存在。他喉咙里发出一阵被呛到似的咕噜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恼怒：“俞悠！你怎么又跑到那上面去了！快下来！成何体统！”

　　陈若冰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仰头看着俞悠，语气依旧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悠，那里很高，危险。快下来。”

　　俞悠抬起头，看了看下面脸色不虞的虎王，又看了看陈若冰，小声辩解：“我……我就是看看那个亮亮的……”

　　“先下来。”陈若冰伸出手。

　　俞悠瘪了瘪嘴，但还是听话地，以一种与她低存在感完全不符的、灵巧得惊人的动作，从三米高的雕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再次躲到了陈若冰身后。

　　虎王似乎觉得有些丢面子，咳嗽了两声，试图挽回气氛：“咳……让二位见笑了。俞悠这孩子，就是好奇心重了点，方向感……也比较独特。”

　　逍遥脸上挂着理解的笑容，打圆场道：“无妨无妨，年轻人嘛，活泼一点好。倒是俞悠小姐这……天赋异禀，着实令人惊叹。” 他特意加重了“天赋异禀”四个字。

　　虎王哼了一声，算是默认，继续引路。但接下来的路程，他显然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时不时会下意识地用复眼扫视一下俞悠应该在的位置，仿佛在确认那个“人形bUG”没有再次消失或出现在什么不该出现的地方。

　　然而，俞悠的“随机刷新”似乎毫无规律可言。

　　在经过一条布满各种输送营养液透明管道的廊道时，她会突然出现在管道缝隙的阴影里，指着管道中缓缓流淌的、散发着微光的绿色液体问：“所以那个不能喝吗？”

　　陈若冰目不斜视：“不能喝哦。”

　　“为什么……”

　　“因为那是高浓度生物催化液，不是饮料。”

　　在经过一个敞开着门、里面堆满各种奇异生物器官标本的实验室门口时，她的声音会从门内传来，带着发现新大陆的雀跃：“所以那个不能拿吗？” 只见她不知何时溜了进去，正踮着脚尖，试图去够架子上一个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长着三只眼睛的怪异头颅。

　　陈若冰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走进实验室，温柔而坚定地将她拉出来：“不能拿哦～”

　　俞悠被拉出来，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那个标本：“为什么……”

　　陈若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和无奈：“因为那种东西拿了也没用～”

　　逍遥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发现陈若冰对俞悠的这种“特性”不仅了如指掌，而且应对得极其娴熟，仿佛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这种默契，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养成。而虎王，虽然每次发现俞悠“失踪”或“出现在奇怪地方”时都会表现出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又来了”的习惯性无奈，而非真正的震惊或意外。

　　这个俞悠，她的低存在感似乎并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欺骗，更像是一种涉及认知层面的干扰。而她对陈若冰那超乎寻常的依赖和顺从，以及陈若冰对她那种近乎本能的关照和掌控，也显得格外引人深思。

　　终于，在经历了数次俞悠引发的“小插曲”后，一行人抵达了训练场的入口。那是一扇巨大无比、由某种暗沉生物金属铸造的大门，门上镌刻着复杂的、类似昆虫复眼结构的纹路，隐隐散发着能量波动。

　　“就是这里了。”虎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逍遥和零，复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希望二位，不虚此行。”

　　逍遥笑了笑，目光扫过一脸平静的陈若冰，又掠过那个几乎要消失在陈若冰背影里的俞悠，最后与零的目光短暂交汇。

　　“当然，”逍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们也很期待。”

　　沉重的生物金属大门缓缓滑开，露出其后广阔得超乎想象的空间。与其说是训练场，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室内生态圈。模拟的天空投射出柔和的光线，脚下是坚硬的特殊材质地面，边缘区域甚至模拟出岩石、沙地等不同环境。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场边。黑压压地围了不下数百名大虫公司的员工，显然，公司“最强”特级员工与外界传奇人物的切磋，吸引了大量关注。

　　当虎王那独特的身影出现在入口时，场边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虎王威风！”

　　“恭迎虎王！”

　　“虎王霸气！”

　　声浪几乎要掀翻模拟天穹。虎王显然极为受用，他昂起那颗狰狞的昆虫头颅，额头上那个金色的“王”字仿佛都在发光，节肢手臂微微抬起，享受着子民的朝拜。

　　逍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整齐的恭维声中，夹杂着一些极其细微、却没能完全掩盖住的嘀咕：

　　“啧，又来了……”

　　“每次都要搞这么大阵仗，好装。”

　　“额头那字昨天好像还不是这个颜色？”

　　逍遥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看来这位“虎王”的威望，也并非铁板一块。

　　虎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转向逍遥和零，用一种正式而威严的语调说：“二位，按照惯例，这种高水平的切磋，我们会进行全程记录，作为宝贵的学习资料。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逍遥看了一眼零，零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当然可以，”逍遥笑道，“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

　　虎王满意地点头，示意手下启动录制设备。数个悬浮的、眼球状的生物探测器升空，锁定了场地中央。

　　“那么，规则很简单。”虎王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器官传遍全场，“目标是——杀死对方。”

　　话音刚落，场边响起一阵压抑的兴奋低哗。虽然知道是幻象对战，但“杀死”这个字眼，依旧点燃了观众最原始的战斗欲望。

　　“当然，是在绝对安全的幻象中进行。”虎王补充道，他走向场地边缘一个巨大的、如同某种生物大脑皮层般的控制台，将节肢手臂按在上面。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笼罩了整个训练场核心区域。零、逍遥、陈若冰、俞悠四人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模糊，他们的身体仿佛变成了半透明的虚影。

　　下一刻，四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场中。

　　取而代之的，是训练场上方凭空投射出的四面巨大的、清晰无比的立体光幕。每一面光幕都显示着一个独立的、环境迥异的幻象战场，以及身处其中的一人。

　　左上光幕：零出现在一片荒芜、死寂的灰色平原上，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没有太阳，也没有风。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兜帽衫，戴着口罩，静立原地，仿佛与这片死寂的世界融为一体。他的对手，陈若冰，出现在平原的另一端，穿着简单的白t恤工装裤，神情平静，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利剑。

　　右上光幕：逍遥的幻象出现在一座繁花似锦、小桥流水的古典园林中。假山玲珑，曲径通幽，甚至能听到潺潺水声。他站在一座亭子里，脸上带着饶有兴趣的笑容，打量着这个与他气质颇为契合的环境。他的对手，俞悠，则出现在园林角落一丛翠竹的阴影下，娇小的身子几乎完全被竹影遮盖，存在感低得可怜，若非光幕特意标注，几乎难以发现。

　　而下方的两面辅助光幕，则分别从更近的角度追踪着陈若冰和俞悠的动向。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左上和右上两片主光幕上。零与陈若冰的“最强”对决，无疑是最大的看点。而逍遥与俞悠的战斗，在大多数人看来，或许更像是一场开胃菜，或者……一场大人陪小孩的玩闹。

　　虎王复眼紧盯着零所在的光幕，闪烁着兴奋和探究的光芒。他很好奇，这位牛马公司的传奇，究竟会展现出何等恐怖的实力。

　　而逍遥，站在鸟语花香的亭中，目光却穿过假山流水，精准地“锁定”了那片竹影下的微弱气息。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那么，”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让我看看，你这低存在感的小家伙，在必须‘杀死’对方的战场上，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与此同时，灰色平原上，陈若冰缓缓摆出了一个古朴的起手式，周身气息开始攀升，与这片天地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他对面的零，依旧静立不动，只有兜帽的阴影下，那双古井般的眼眸，微微抬起，落在了陈若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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