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被迫分离

　　悬浮运输车的低沉嗡鸣彻底消失在幽深的隧道尽头，仿佛最后一丝与熟悉世界的联系被斩断。五人站在遗迹的入口处，面对的是一个巨大、天然形成的石窟开口。石窟上方垂落着粗壮的藤蔓和散发着微光的苔藓，内部深邃黑暗，向外吞吐着混合了千年尘埃、腐朽木质和某种阴冷水汽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蒋尸战术目镜上的数据流微微闪烁，确认了坐标。他率先迈步，沉重的战术靴踩在洞口潮湿、布满碎石的斜坡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黄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刺刀，紧随其后。阿念抱着毛球，紧张地跟在她身侧，黑曜石般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洞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安娜无声无息地走在最后，莉莉化身的布布玩偶静静悬浮在她肩头，散发着微弱的乳白光晕，驱散了一小片令人不安的黑暗。

　　踏入洞口，光线骤然暗淡下来。与外面那个广阔得令人心慌的原始界域不同，遗迹内部回归了熟悉的“建筑”形态，但规模宏大得超乎想象。

　　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的古蜀遗迹别无二致，但显然更加黑暗。

　　空气滞重而寒冷，带着一股浓郁的霉味和石头特有的土腥气。脚下的地面并不平整，积着薄薄的泥水，行走时需要格外小心。

　　小黄金色的瞳孔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开始仔细打量四周。

　　阿念怀里的毛球变得异常安静，黑亮的鼻子不停耸动，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呜呜”声，似乎对这里的气息感到极度不安。

　　他们沿着一条宽阔但破败的甬道前行，两侧是巨大的、雕刻着模糊鱼龙纹路的石壁，石壁下方堆积着碎裂的陶片和腐朽的木质结构残骸。头顶是高耸的、望不到顶的穹窿，偶尔有冰冷的水珠从上方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嘀嗒”的脆响，更添几分阴森。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的底部，中央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水潭，水色墨黑，寂静无波，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而横跨在水潭之上的，是数条看起来年代极为久远、由粗大原木和藤蔓捆绑而成的悬空木桥。这些木桥连接着石窟两侧不同的通道入口，桥面狭窄，许多地方的木板已经腐烂断裂，看上去岌岌可危。

　　“小心点，这些桥不一定结实。”蒋尸压低声音，战术目镜扫描着最近的一条木桥的结构。他率先踏了上去，沉重的脚步让整座桥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微微晃动起来。他稳住身形，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小黄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桥面。脚下的木板柔软而湿滑，仿佛随时会碎裂。她紧紧盯着前方蒋尸的背影，一步步向前挪动。阿念抱着毛球，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两根小辫子都僵直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小黄身后。安娜和莉莉走在最后，安娜的脚步轻盈如猫，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而莉莉化身的布布玩偶散发出的微光，在幽暗的桥下深潭映照出诡异的倒影。

　　就在队伍行至木桥中段，最不稳定的位置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并非来自他们脚下的桥板，而是来自他们头顶上方极高处的黑暗穹顶！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蒋尸的战术目镜猛地锁定声源，厉声喝道：“散开！找掩体！”

　　话音未落，一大片阴影伴随着碎石和灰尘轰然砸落！那并非普通的落石，而是一张巨大无比、由沾满粘液的惨白色坚韧丝线编织而成的罗网！网线上还挂着许多铃铛大小的、不断蠕动的惨白色虫卵，正随着下坠纷纷破裂，溅出腥臭的粘液！

　　这张巨网覆盖范围极广，几乎笼罩了整段木桥！

　　“姐姐！”阿念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想往小黄身边靠拢。

　　“别过来！”小黄反应极快，猛地向桥边一侧扑去，同时伸手想拉住阿念。但巨网下落的速度太快了！

　　千钧一发之际，蒋尸怒吼一声，右臂的臂甲瞬间过载发出红光，他并非攻击巨网，而是一拳狠狠砸向身旁的石壁！“轰！”石壁崩裂，他借力向侧面弹射出去，顺带抄起阿念，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网的中心区域。

　　安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下一瞬已出现在桥的另一侧边缘，紫袍翻飞，避开了粘液的溅射范围。

　　而小黄在扑出去的同时，感觉脚下一滑——腐朽的桥板在她用力蹬踏之下彻底碎裂！她整个人向下坠去！

　　“啊！”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落入下方漆黑冰冷的深潭！

　　“小黄！” \/ “姐姐！”

　　蒋尸和阿念的声音同时响起！安娜的袖箭急忙射出，但她的袖箭一直都带有剧毒，不敢直接射向小黄，而是钉在了某段石壁上，想让小黄抓住，可惜的是小黄并没有反应过来...

　　冰冷的潭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了小黄的训练服，包裹住她的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下沉了数米，耳边只剩下水流沉闷的轰鸣和自己心脏狂跳的咚咚声。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窒息，四肢瞬间僵硬。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蹬水，奋力向上划去。霓裳踏雪的兽爪厚靴在水下提供了额外的推力，让她很快破水而出。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冷水，贪婪地呼吸着潮湿冰冷的空气。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冰冷的水珠不断滚落。

　　“小黄！”

　　“姐姐！”

　　桥上传来蒋尸和阿念焦急的呼喊声。她抬起头，抹去眼前的水渍，看到蒋尸正单膝跪在断裂的桥边，战术目镜急切地扫描着水面。阿念被他牢牢按在身后，少年扒着桥沿，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怀里的毛球也“吱吱”急叫。

　　安娜站在稍远一些相对稳固的桥段，紫袍微湿，袖箭已然收回，紫罗兰色的眼眸冷静地评估着当前的局面。

　　“我没事！”小黄赶紧朝上面喊道，声音因为寒冷而有些发抖，“只是落水了！水不深！”她踩了踩水，发现脚下似乎能触到凹凸不平的潭底，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迅速环顾四周。这个地下深潭比她想象的要大，水面幽暗，看不到边际。刚才那张诡异的巨网和虫卵已经不见踪影，仿佛融入了水中，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头顶是横跨的、看起来依旧脆弱的木桥，以及队友们担忧的脸。

　　刚才的动静太大了——桥板断裂的巨响、落水声、呼喊声——在这寂静的遗迹深处，无异于敲响了警钟。

　　“你们先走！”小黄当机立断，朝着桥上喊道，声音尽量保持镇定，“刚才的动静肯定会引来别人！别管我，我会想办法跟上来！”

　　她看到蒋尸的眉头紧锁，战术目镜下的疤痕显得更加深刻，显然不赞同这个提议。阿念更是使劲摇头，几乎要挣脱蒋尸的手跳下来。

　　“不行！姐姐！太危险了！”阿念的声音带着哭腔。

　　“听她的。”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是安娜。她不知何时已走到蒋尸身边，紫罗兰色的眼眸扫过幽暗的水面，又看向来时的通道方向。“陷阱是人为的，布置者可能就在附近，或者已经被惊动。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被一网打尽。”

　　她的话点明了最关键的风险。蒋尸沉默了片刻，战术目镜的数据流快速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重重一点头，声音嘶哑却坚定：“好！小黄，你自己小心，尽快脱身。我们在龙珠房汇合！”

　　他一把拉起还在挣扎的阿念：“走！别让你姐姐分心！”

　　阿念被蒋尸半拖半抱着带离桥边，他回头望着水中的小黄，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不舍，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喊道：“姐姐！你一定要小心！我们在龙珠房等你！”

　　毛球刚才就从阿念怀里挣脱下来了，也从桥上探出头，朝着小黄的方向“喵叭！喵叭！”地叫了几声，像是在加油鼓劲。

　　安娜最后看了一眼小黄，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紫袍的身影迅速融入桥另一侧的黑暗中，与蒋尸和阿念一起消失在了通道入口。

　　桥上瞬间空无一人，只剩下断裂的木板和空气中残留的紧张气息。

　　小黄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轻轻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孤独感和对未知环境的警惕。她独自漂浮在漆黑冰冷的水中，四周是望不到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水波轻轻拍打岩石的细微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微微发光，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上岸的路径。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片冰冷的水域，找到通往龙珠房的路。

　　冰冷的潭水浸透了小黄的黄色卫衣，沉甸甸地贴在皮肤上，带走体温。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刺骨的寒意，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努力辨识着方向。桥上的队友已经离开，四周只剩下死寂的水声和自身心跳的轰鸣。她明白，停留在这里只会消耗体力，增加危险。

　　“必须离开这片水域。”她对自己说，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显得微弱而孤单。

　　她不再试图游回断裂的木桥，而是选择顺着水流的方向缓缓游动。她水性一直不错，湿透的衣服和装备让她动作笨拙。她一边游，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墨黑的水面下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每一次水波的异常晃动都让她心头一紧，生怕那诡异的巨网或更可怕的东西再次出现。

　　幸运的是，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发生。水流似乎汇聚向一个方向，带着她穿过一段狭窄的水道。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伴随着水流声变得急促起来。

　　是出口！

　　小黄精神一振，加快了划水的速度。光亮越来越近，水声也越来越响，变成了哗哗的流淌声。很快，她游出了狭窄的水道，眼前豁然开朗。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地下暗河的浅滩边缘。河水不算深，刚没过膝盖，水流平缓。河岸是粗糙的砂石地，不远处就是坚实的、布满苔藓的岩石河岸。头顶不再是压抑的穹顶，而是天然的岩层，缝隙间有微弱的天光（或许是某种发光苔藓或矿物）透下，虽然依旧昏暗，但比之前深潭的绝对黑暗好了太多。

　　小黄踉跄着爬上岸，冰冷的河水从身上哗啦啦地流下，在砂石地上积成一小滩。她剧烈地喘息着，双手撑在膝盖上，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四肢因为寒冷和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她甩了甩湿透的头发，水珠四溅。

　　暂时安全了。

　　她第一时间低头看向始终紧握在手中的地图平板。平板边缘闪烁着微弱的电量提示光，屏幕大部分区域依旧被浓重的灰黑色战争迷雾所笼罩。她急切地寻找着代表队友的光标。

　　找到了！

　　代表蒋尸、安娜、莉莉和阿念的四个光标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紧密的小队标识，正在地图的某个区域缓缓移动。

　　然而，当小黄的视线转向代表自己的那个孤零零的、不断闪烁的蓝色光标时，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两团光标之间的距离，远得令人绝望。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致命的问题是——在她自身光标与队友光标之间，隔着一大片广阔无垠的、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黑色迷雾！

　　这片迷雾如同天堑，完全阻隔了视线和路径。她根本看不到任何连接两点的通道、河流或地标。地图上，她所在的位置和队友所在的位置，就像是两个被随机抛洒在无边黑暗中的孤岛，彼此隔绝，毫无关联。

　　“怎么会这样…”小黄喃喃自语，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慌。她用手指焦急地滑动、放大着地图屏幕，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丝被忽略的、穿过迷雾的细小路径或隐藏通道。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片迷雾是如此彻底，仿佛在宣告：此路不通。

　　她回想起零和薇薇安的提示：青铜碑是驱散迷雾的关键。

　　因为意外的落水和随波逐流，她被冲到了这片尚未被任何队伍探索、迷雾完全笼罩的“未知区域”。

　　现在的她，不仅和队友失散，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

　　没有地图指引，在这庞大、复杂、危机四伏的古蜀遗迹界域里，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心脏，比潭水更加刺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潮湿冰冷的空气。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首先，要确定自己的大致方位。”她环顾四周。暗河两岸是陡峭的岩壁，长满了发光的苔藓和蕨类植物。河水流向的下游方向，地势似乎更加开阔，隐约能听到更大的水声，或许有瀑布或更大的地下湖。上游方向则更加幽暗狭窄。

　　“不能待在这里。”她做出判断。岸边太暴露，容易成为潜在威胁的目标。她需要找到一个相对隐蔽、易于防守的位置，再从长计议。

　　她的目光落在上游方向岩壁的一处凹陷，那里似乎有一个不大的洞穴入口，被垂落的藤蔓半遮半掩。

　　“就去那里。”

　　小黄握紧了手中的刺刀，打起精神，踩着湿滑的砂石，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洞穴入口走去。每走一步，湿透的靴子都发出“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她金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每一片晃动的植物，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现在的她，真正是孤身一人了。而前方的路，完全被迷雾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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