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电话挂断，听筒里的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林芝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

　　徐克。

　　香港。

　　女主角。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在她疲惫不堪的神经上烫出一个深刻的印记。

　　前世，她也曾有过一个遥远的“香港梦”。那时她还是个在各种剧组里跑龙套的小演员，看着银幕上那些英姿飒爽的侠女，心里充满了向往。

　　可惜，直到她重生，那个梦也未曾靠近过分毫。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这么突兀地，却又合情合理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王总的考验，陈曼的惊艳，张新建的认可，李幼斌的赞许……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通往这个机会的铺路石。

　　她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将她托起，推向一个更高、更广阔的平台。

　　而这张网的源头，是王总。

　　这位华艺的掌舵人，从一开始，对她的规划就不仅仅是一个电视剧演员。

　　“芝姐？你还好吧？”小满端着一杯温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林芝回过神，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平复了些许。“没事。”

　　她将水一饮而尽。

　　身体的疲惫还在，但一股新的力量从心底升腾而起。那是被巨大目标所点燃的斗志。

　　“睡吧。”她对小满说，“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这一觉，林芝睡得极沉。

　　【古武术（中级）】带来的体质提升，让她身体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睡眠，昨日那种被抽空的感觉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力充沛的饱满感。

　　第二天清晨，当林芝再次出现在片场时，所有人的反应都变了。

　　剧组里那些原本带着审视和好奇的工作人员，现在看她的视线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敬佩。

　　这是一个靠本事说话的地方。

　　昨天那场戏，林芝已经证明了自己。

　　“林芝来了！”

　　“早啊林芝老师！”

　　几个场务主动跟她打招呼，态度热情了不少。

　　张新建导演正跟摄影指导比划着什么，看到她，远远地就喊了一嗓子：“丫头，过来！”

　　林芝走过去。

　　“睡好了？”张新建上下打量她，看她气色不错，满意地点点头。

　　“导演，今天拍哪几场？”

　　“不急。”张新建咧嘴一笑，露出一种“老狐狸”般的表情，“昨天老李说你练过，身手不错。我跟武术指导商量了一下，给你加点料。”

　　他把武术指导老赵叫了过来。

　　老赵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材精悍，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户外工作的。“林老师，导演说把后面鲜儿在镇上被地痞骚扰的戏提前拍了。我设计了几个动作，你看看？”

　　他说着，就让两个武行上来演示。

　　动作设计得不算复杂，主要是闪避和推挡，最后被路过的传武救下。这是考虑到大部分女演员没有功底，做做样子就行。

　　林芝看完，没说话。

　　张新建在一旁观察着她的反应。“怎么，觉得有难度？”

　　“不是。”林芝摇头，“导演，我觉得……可以再真实一点。”

　　“哦？”张新建来了兴趣，“怎么个真实法？”

　　“鲜儿虽然是农村丫头，但她性格倔，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被人欺负了，光会躲不太像她。”林芝斟酌着词句，“她应该会还手。不是那种练家子的打法，就是最本能的，抄起身边东西就砸，用手抓，用牙咬。”

　　这番话让武术指导老赵都愣住了。

　　他带过不少女演员，一个个都金贵得不行，生怕磕了碰了。主动要求加动作，还要求打得“真实”，这还是头一回见。

　　张新建闻言，抚掌大笑：“对！就是这个劲儿！我就是要这种原始的生命力！”

　　他当即拍板：“老赵，听她的！重新设计！动作要狠，要野！道具组，把扁担、菜筐都准备好！”

　　片场另一边，王副导正被一个制片主任训得狗血淋头。他远远看着被导演和武术指导围在中间的林芝，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这个新人女演员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时，一个场务跑过来：“王副导，导演让你去带一下那几个演地痞的群演，让他们好好配合。”

　　王副导一愣，随即一个恶毒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走到那几个吊儿郎当的群演面前，清了清嗓子。

　　“一会儿都机灵点！导演说了，要真实！你们别畏手畏脚的，拿出点真本事来，懂吗？”他压低了声，话里带着暗示，“别真把人家当女明星，她练过的，结实着呢！你们要是演得太假，导演发火，你们今天的工钱都别想要了！”

　　几个群演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领头的刺头嘿嘿一笑：“王副导，您就瞧好吧！保证真实！”

　　半小时后，拍摄开始。

　　场景是在一个模拟的镇子街角。

　　“第三十二场，第一镜，Action！”

　　林芝饰演的鲜儿背着一个竹筐，正从一个布庄门口走过。

　　三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晃晃悠悠地围了上来，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浑话。

　　“小妞，一个人啊？陪哥几个玩玩？”

　　按照剧本，林芝应该后退，露出惊慌的表情。

　　但她没有。

　　她站定了，那双清亮的眼睛冷冷地扫过三人，手里下意识地攥紧了竹筐的背带。

　　监视器后的张新建暗赞一声，这反应，对了！

　　“滚开。”

　　林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哟，还挺辣！”领头的群演被她这一下激起了凶性，再加上王副导之前的“嘱咐”，他伸手就去抓林芝的胳膊，力道比排练时大了不止一倍。

　　武术指导老赵在场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就在那只咸猪手即将碰到林芝的瞬间，异变陡生！

　　林芝身体一侧，非但没躲，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前半步，右肩猛地向前一撞！

　　“砰！”

　　那一下，用的是八极拳里“贴山靠”的暗劲，力道凝而不散。

　　领头的群演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胳膊传到胸口，整个人“蹬蹬蹬”连退三大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半天没缓过气来。

　　另外两个群演都傻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林芝没有停顿。她反手将背上的竹筐甩了下来，抡圆了就朝另一个人脸上砸去！

　　“啪！”

　　竹筐结结实实地拍在对方脸上，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脸蹲了下去。

　　剩下一个彻底慌了，转身想跑。

　　林芝一个箭步上前，根本不给他机会。她一脚踹在对方的腿弯处，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紧跟着欺身而上，膝盖死死顶住对方的后背，一手抓住他的头发向后扯，另一只手从地上抄起一块碎瓦片，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干净利落，不超过五秒钟。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充满原始暴力美学的一幕给震住了。

　　这哪里是演戏？这简直是实战！

　　王副导在人群后面，看得两腿发软。他预想的是林芝手忙脚乱，狼狈不堪，而不是现在这个……煞神附体的样子。

　　“卡……卡！”

　　张新建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从监-视器后跳了起来，冲着林芝大喊：“牛逼！太牛逼了！”

　　他跑到林芝身边，看着还被她用瓦片抵着喉咙、吓得瑟瑟发抖的群演，兴奋地拍着大腿：“这才是鲜儿！这才是能一个人闯关东的女人！”

　　李幼斌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场边，他没看兴奋的导演，也没看惊魂未定的群演。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脸色惨白的王副导身上。

　　他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抬起手，重重地拍在王副导的肩膀上，那力道让王副导的身体猛地一矮。

　　李幼斌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缓缓说了一句。

　　“年轻人，路还长。别自己，把它走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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