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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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严侗就带着严恕离开了王家,严恕表示很无语,他都没来得及去看社戏。

  王灏云坐船相送了五里路。

  严侗说:“师兄不必送了。”

  王灏云说:“再相见不知几时了。思之不觉怅然。”

  “我们可以通信啊。”严侗说。

  “算了,算了,通信肯定吵起来。我不想和你吵。”王灏云一笑。

  “那你还想要与我相见做什么?还不是一样吵?”严侗问。

  “我们这次不是没怎么吵么?见面谈会克制一些。”王灏云说。

  “好吧,我算了算时间,等我从京城回来至少也要明年四五月,师兄可能已经得朝廷授官了吧。”严侗说。

  “你知道自己考不上?”王灏云笑问。

  “最快四五月,考上肯定回来更晚。”严侗无语。

  “我估计朝廷不会那么快给我授官,我自己也不想。我想在丽泽书院,或者江南其他地方再多待一段时间。你知道的,如果想要快点起复,那要去吏部托关系,但是如果想要拖时间,是方便得很。”王灏云说。

  “那好,如果到时候你还在嘉兴,那我肯定一回乡就来拜访师兄。”严侗说。

  “那就说定了。”王灏云说。

  “嗯。师兄留步吧,已经送了很远了。”严侗一拱手。

  “好,那就祝你此去京师,享琼林春宴之荣,期天禄校书之任。”王灏云也一拱手,然后在前面的埠头下了船,登上自家的船返程而去。

  严侗望着王灏云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颇多:“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吾向秦。”

  “爹爹,这次过来,您是和顾青先生有什么分歧么?”严恕见王灏云已经离开,说话就没了顾忌。

  “是的。是关于学问上的分歧,而且是非常大的分歧。基本上可以说是朱陆之别了。”严侗说。

  “朱子和陆九渊?”严恕当然听说过这个。

  “差不多。好了,你还不懂这些。”严侗不欲多说。

  严恕见他爹情绪有点低落,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家中,就已经是小年了,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祭灶神,打扫房子之类的年前必备活动一项接着一项。

  不过对严侗和严恕来说,这些都不是他们操心的事。

  严恕原本以为他爹回来就会教他写八股文的起讲部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顾青先生什么影响,他突然不急着教儿子八股了。

  严侗只是说,让他再将破题、承题练习纯熟,并且多看看韩柳苏欧各家的古文。

  严恕感觉挺奇怪的,但是既然他爹不急着教,他也不急着学。看看古文挺好的,比练习八股文有意思。

  严侗在过年前几日对严恕的管束都不紧,允许他跟着家里的仆人去城隍庙看祭神,甚至可以去周围的镇子上逛庙会。

  严恕觉得他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性情大变呢?当然,这对他是好事,他肯定不反对。

  就这样,时间倏忽而过,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年三十。

  这是严恕穿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春节。

  严家人口单薄,严侗的父母皆已过世,与兄长家不来往。年夜饭就一家三口一起吃,居然比严恕前世过年还要冷清一些。

  更无语的是,作为一家之主的严侗是个少言寡语的,而一起吃饭的三个人中另外两个是一个孕妇加一个小孩,这个组合连酒都不喝。

  在食不言寝不语的惯例下,虽然有李氏调节气氛,严家的年夜饭仍然在诡异的气氛中,半个时辰就吃完了。

  严恕几乎觉得有些荒谬,这也太没有过年的氛围了吧?

  吃完饭以后,严恕就要求出门去放鞭炮。

  除夕之夜,家里的大多数小厮和长随都会被放出去玩,严恕也要求跟着他们去。否则待在家里的话,他怀疑严侗会抽他背书。

  李氏看了一眼丈夫,见严侗没反对,便说:“外面天冷,恕哥儿你多穿一些,早点回来。”

  “好的,我知道了。”严恕答应。然后他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年三十的夜,墨色被万家灯火烫出一个窟窿,沿河挂着的灯笼映得水面胭脂似的。

  严恕披着大毛的斗篷,从小厮手里接过的“三级浪”。这爆竹有小儿臂粗,需插在冰面上。他刚点燃,那物事竟“咻”地窜进临河人家的后院。吓了严恕一大跳。

  隔壁张府的小子们闻声涌来,个个戴着虎头帽,手里攥着“飞天十响”“金盏银台”。不知谁扔了个“匣里金刀”,纸筒滴溜溜打转,喷出三尺来长的焰火,小丫头们尖叫着躲到大人身后,绢花在鬓边乱颤。

  严恕终于感受到了过年的快乐。果然,摆脱他爹的视线十分重要。

  严恕在外面玩了好久,彻底享受了一下小孩子过年的待遇。

  过了好久,侍墨对严恕说:“三少爷,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什么时辰了?”

  “快到亥时了。”

  “才亥时不到,很早啊。”严恕嘟囔。

  “额……刚才夫人不是让您早些回去么?”侍墨说。

  严恕想了想,李氏倒是不要紧,关键是大过年的,别惹他爹,算了,还是回去吧。

  严恕回到家,发现李氏正与严侗聊天,脸上充满了笑意,可能是在回忆之前的事。而严侗脸上也是难得温柔的表情。

  严恕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进去打搅气氛为好。刚想转身去院子里转转,被严侗正好发现。

  严侗说:“恕哥儿,你都已经回来了,还想去哪里啊?过年也不知道一起守岁。进来。”

  严恕只好进门,说:“本来不想打搅爹娘聊天。”

  李氏有些脸红,严侗瞪了儿子一眼。

  严恕望天: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单纯不想当电灯泡而已。

  “爹爹,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子时呢,我们能做点什么呢?”严恕问。

  “你作首诗?”严侗建议。

  “颂圣诗?”

  “颂你个头。”

  “别的不会。”严恕一吐舌头。

  “那就背一下和除夕相关的诗?”严侗继续建议。

  “爹爹,大过年的,您放过我好么?”严恕无语。

  李氏在一边都要笑喷了,说:“要不老爷作一首诗吧?我很多年没见你作诗了。”

  严恕赶紧举双手赞同,说:“对啊,除了应制诗,我没见过您的诗。”

  “多少年没写了,如今不会。”严侗无奈地看了一眼李氏。

  “那不可能,会时文的人没有不会作诗的。道学诗也行,不一定要写除夕啊。”严恕赶紧说。

  严侗思考了一段时间,让家仆取来纸笔,写下:

  绵绵圣学贯千年,精一之说籍此传。

  欲识浑沦无斧凿,须从规矩出方圆。

  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

  从此闲窗观万物,鸢飞鱼跃总悠然。

  严恕取过来一看,还真是道学诗。好吧,他爹的确是个没啥情趣的人。可能别的诗写不出来吧。

  “觉得如何?”严侗问。

  严恕憋半天,硬着头皮说:“好诗。”

  李氏一个没绷住,又笑出来了。

  严侗也笑了,问:“好在何处?”

  严恕想了想说:“颈联‘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气魄雄浑,很有儒者气象。”

  “我想让你看的是颔联‘欲识浑沦无斧凿,须从规矩出方圆’。”严侗说。

  “是,孩儿谨受教~”严恕拉长了尾音,语气中充满了讽刺。除夕夜写首诗还要教训他,他爹真的绝了。

  “你小子皮痒,大过年的,我就不说你了。要是在平时,你仔细着。”严侗指了指严恕。

  严恕一笑,跑李氏身后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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