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罡地煞

　　当第一缕带着寒意的晨光刺破姑苏城的薄雾，林府后园那片原本用作演武、此刻已被鲁智深以蛮力临时“拓宽”的空地上，三股迥异却同样磅礴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交织、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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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墙角落，韩青带着几名绝对忠心的林府护院，正手忙脚乱地将最后几杆临时赶制的、绘有简易星辰符文的阵旗插入指定方位。他们脸色发白，额头见汗，并非劳累，而是被场地中央那逐渐成型的无形力场压迫得喘不过气——那并非单纯的威压，而是一种混合了蛮荒煞气、森然水意与流畅道韵的、令人神魂本能颤栗的原始力量。

　　场中，戴宗、鲁智深、张顺三人呈三角站立。鲁智深居前，宛如中流砥柱，他此刻并未饮酒，那双铜铃大眼中不见丝毫醉意，只有一片沉凝如山的专注。他双手虚握，仿佛持着无形的重杵，周身血气蒸腾，隐隐显化出一尊模糊的、怒目圆睁的金刚虚影。但这金刚虚影与寻常佛光不同，其色泽暗金，边缘缠绕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灼热而躁动的赤红气息——那是他红尘金刚道凝练到极致，与此界战场上常见的“兵戈血煞”之气自然融合后，产生的独特“红尘煞”。此煞非邪非魔，却充满破灭万法、涤荡妖氛的刚猛意志，仅仅是自然散发，便让周围空气微微扭曲。

　　张顺立于左侧，身形如松，气息却似流水般无形无定。他脚下地面并无水迹，但空气中弥漫的水汽，却以他为中心，自发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几乎透明的漩涡。漩涡深处，一丝丝深蓝近黑的冰寒气息如活物般游动，那是他引动太湖深处水脉，提炼出的“玄阴煞”。此煞至柔至寒，善侵蚀、冻结、消磨灵力，与鲁智深那阳刚炽烈的红尘煞形成鲜明对比，却又隐隐呼应。

　　戴宗则立于右侧后方，位置看似不起眼，却是整个三角阵型的枢纽。他双眸微阖，双手自然下垂，气息完全内敛，仿佛与周遭流动的晨风、光影、乃至韩青等人粗重的呼吸声融为一体。然而，若有神识敏锐者细察，便会发现他身周存在着无数细微到极致的“势”的断层与引导痕迹——那是他流行无碍道全力运转，正在以自身为媒介，梳理、调和、引导着鲁智深的红尘煞与张顺的玄阴煞，使其避免冲突，并尝试按照某种古老的阵图轨迹初步流转。

　　林晓静立于场边一株古松下，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并未参与布阵，一来重伤未愈，二来此阵乃梁山秘传，他初入伙，尚未得授。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游戏道纹”全力“解析”眼前这震撼的一幕。

　　在他的“解析”视界中，那三种迥异的“煞气”与好汉们自身的“道韵”（可视为高度凝练、带有个人印记的“灵气”），正进行着匪夷所思的融合与结构重组。鲁智深的“红尘煞”与他的金刚道韵结合，如同烧红的精铁，结构致密而狂暴；张顺的“玄阴煞”与其灵脉水道交融，则如万年玄冰，结构精巧而森寒。戴宗的作用，则是以自身无碍道韵为“润滑”与“模具”，引导这两股极端力量，沿着一种蕴含天地至理的轨迹（即“天罡地煞阵”基础阵图）运转，使它们在碰撞、摩擦中，非但没有彼此湮灭，反而在阵图之力的统御下，开始衍生出更复杂、更强大的复合能量结构！

　　“这……便是梁山‘天罡地煞阵’的根基么？”林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以人之道韵，引天地间不同属性的‘煞气’为用，再以玄妙阵图统合，化煞为罡，逆夺造化！难怪梁山能屹立不倒，此阵确有无穷潜力！”

　　“煞气”，在此方天地并非全然是负面之物。它广泛存在于古战场（兵戈煞）、极阴之地（玄阴煞）、火山深处（地火煞）、甚至特定属性的矿脉（如金煞，尤为珍贵罕见）等地，是天地间某种极端或沉淀规则的具体显化，通常狂暴难驯，修士若无特殊功法或法宝，贸然引煞入体，极易走火入魔。然而，梁山传承的“天罡地煞阵”，却反其道而行之，专以各种“煞气”为阵法力量源泉，以兄弟们迥异的“道”（对应天罡星）为引，以阵图（对应地煞位）为牢，将诸般煞气巧妙融合、炼化，最终爆发出远超简单叠加的恐怖威力。

　　此刻，戴宗三人演练的，正是此阵最基础、也是核心的“三才煞变”小阵。虽只三人，却已具雏形。

　　“鲁达兄弟，红尘煞再凝三分，走‘破军’位！”戴宗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震颤，直接传入鲁智深心神。

　　鲁智深低吼一声，那尊金刚虚影猛地清晰一瞬，周身赤红煞气如焰升腾，按照戴宗指引，向特定方位灌注。顿时，那处虚空隐隐浮现一颗大星虚影，星光暗红，主征伐破灭。

　　“张顺兄弟，玄阴煞转‘巨门’位，化守为困！”

　　张顺应声而动，脚下水汽漩涡骤疾，深蓝煞气如丝如缕，飘向另一方位，凝结成一片幽暗深邃的星云状区域，散发出强大的吸摄与冻结之力。

　　戴宗自身则身形微晃，仿佛瞬间分化出数个重叠的虚影，坐镇“天机”枢纽，以自身无碍道韵为线，将“破军”位的炽烈红尘煞与“巨门”位的森寒玄阴煞巧妙串联、循环。刹那间，一个直径约十丈的简易阵域悍然成型！

　　阵域之内，景象诡奇。一半空间灼热扭曲，仿佛置身熔炉；另一半则冰寒刺骨，呵气成霜。而在这冰火两重天的交界处，两种煞气在阵图之力作用下激烈对撞、湮灭，却又源源不断从鲁、张二人身上得到补充，迸发出道道灰白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混乱能量激流！

　　这还仅仅是初步引动，远未到全力催发的程度。但那股凶戾、霸道、却又隐隐带着一种古朴浩然之意的威势，已让场边的韩青等人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伏下去。就连林晓，也感到体内星煞剑丹自发加速运转，传来强烈的警兆与……一丝跃跃欲试的共鸣？他的星煞本源，似乎与这阵中的“煞气”有某种遥远的亲缘。

　　“仅三人成阵，便有如此威势……”林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震动，全力催动“解析”道纹，试图记录下这阵势运转的每一丝微妙变化。他知道，这种观摩学习的机会千载难逢，对他理解力量本质、乃至未来或许有机会参与此阵，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演练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戴宗首先收敛气息，阵域缓缓消散。鲁智深与张顺也各自平复力量，三人额头皆微微见汗，显然维持这阵势消耗不小，但眼中却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哈哈！痛快！”鲁智深抹了把汗，声若洪钟，“虽然还不齐全，但这股劲儿，够劲！比洒家一个人闷头打拳爽利多了！”

　　张顺也点头：“以此阵对敌，足以困杀数倍于己的同阶修士，甚至对元婴初期，亦有一战之力。若能凑齐更多兄弟，引动更齐全的煞气……”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光芒说明了一切。

　　戴宗调息片刻，走到林晓身边，看着他眼中未褪的震撼与思索，微微一笑：“林兄弟，观感如何？”

　　林晓由衷赞道：“夺天地煞气为己用，化凶戾为堂皇，融万法于一炉。梁山‘天罡地煞阵’，名不虚传，堪称护道神通！”

　　戴宗颔首：“此阵乃我梁山立足根本之一。今日演练，一则让你知晓兄弟们对敌时的手段配合，二则……”他目光深邃地看向林晓，“林兄弟你身负星煞，虽与我们路数不同，但本质皆与‘煞’‘罡’之力相关。待你伤愈，或许可尝试以你之星煞为引，看看能否融入阵中，演化出新的变化。毕竟，阵法之道，贵在生生不息，兼容并蓄。”

　　此言一出，鲁智深和张顺也看了过来，眼中并无排斥，反而带着好奇与期待。梁山好汉，对能增强集体力量的新兄弟、新本事，向来持开放态度。

　　林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抱拳：“若真有机会，小弟必竭尽所能！”

　　戴宗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演练已毕，阵势初成，足以应对寻常挑衅。鲁达兄弟，你今日可依计行事了。记住，引蛇出洞，适可而止。”

　　鲁智深咧嘴一笑，眼中闪过好战的光芒：“戴宗哥哥放心，洒家晓得分寸！这就去给那些东宫的鹰犬们，松松筋骨，醒醒脑子！”

　　说罢，他不再压抑周身那经过阵法演练后愈发凝练磅礴的“红尘煞”与金刚道韵，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声浪滚滚，如同惊雷般传向姑苏城西——守备府与府衙所在的方向。啸声中，那股刚猛暴烈、百无禁忌的威势毫不掩饰。

　　“姑苏城的腌臜泼才们！梁山花和尚鲁智深在此！哪个不服的，尽管放马过来寻洒家耍子！”

　　啸声未落，他已扛起那根原本靠在墙角的镔铁水磨禅杖（昨夜不知从何处寻来），龙行虎步，径直撞开林府侧门，踏入清晨的街道，向着城西，大步而去。

　　真正的风波，即将由这最刚猛的拳头，率先擂响战鼓。

　　（第六卷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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