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香灰指路溯浊源

　　幽暗的书房内，五支完好的金钗与一截残件静静躺在黑绒布上，如同某种来自幽冥的精致刑具，散发着无声的威胁与诱惑。

　　系统的分析将原本就令人心寒的图景，又涂抹上了一层更深沉、更广泛的黑暗。个体命运的掠夺，上升为对整个姑苏城灵脉根基的侵蚀。

　　“必须找到他们传输这些‘命格之气’的终点，找到那个核心！”林晓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凝重的沉默。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金钗，“这些钗子能与灵脉节点共鸣，汲取能量，也必然有一个接收和转化这些能量的地方。找到它，摧毁它！”

　　武松用粗大的手指捻起一支莲花金钗，指尖灌注一丝炽热的炎阳真气，试图探入其内部结构。真气刚一接触钗身，那金钗便微微一颤，原本黯淡的色泽仿佛被惊扰的寒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极其污浊的暗沉光泽，内部细微的符纹回路也似有极短暂的能量涟漪闪过，随即迅速平复，恢复死寂。

　　“好精密的玩意儿。”武松眉头紧锁，“某家的真气刚探进去，就像泥牛入海，还被某种阴冷污秽的东西‘挡’了一下。这玩意儿认‘主’，或者说，只认某种特定频率或性质的‘命格之气’，并以此驱动回路，进行单向传导。”

　　黛玉靠近些，仔细端详着那支莲花钗。她忽然轻“咦”一声，指向钗头莲花花瓣的尖端：“这里，似乎沾着一点极细微的……灰烬？”

　　林晓和武松立刻凝目看去。在莲花瓣尖锐的顶端，果然粘附着一小点比芝麻还小的黑色灰烬，若不细看，几乎与金属本身的暗沉融为一体。

　　林晓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用一支细长的银针，轻轻将那点灰烬刮下，落在掌心一张素白宣纸上。灰烬极细，呈焦黑色。

　　“这是……某种香料燃烧后的灰烬？”黛玉猜测道，“与我们昨夜在那暗铺香炉里闻到的气味有些相似，但又好像……更‘浊’一些。”

　　林晓将那点灰烬凑近鼻端，闭目凝神，以真气催动嗅觉，仔细分辨。一股极其微弱、却层次分明、令人作呕的复杂气息钻入鼻腔：甜腻的腐败花香、腥咸的水汽、焦灼的泥土气、还有一丝……仿佛陈年尸骨般的磷火味儿。

　　“不是普通的香料。”林晓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是多种阴性、秽物混合炼制的东西燃烧后的余烬。那暗铺香炉里的，恐怕只是稀释或仿制品。这点残灰，才是‘正品’。”

　　武松立刻联想到昨夜在地下蓄水池，那瘦高个撒出的磷粉：“磷火……尸骨……水腥……和这灰烬里的气息有相通之处！”

　　“系统，分析这灰烬成分。”林晓心中默念。

　　【收到指令，扫描分析中……】 【目标物：混合香灰残粒。成分复杂，包含：阴属性植物灰烬（曼陀罗、罂粟、断肠草等）、水生阴性动物骨粉（推测为某种穴居鲶鱼或水蛇）、富含阴煞之气的特定土壤（需进一步比对）、微量‘引魂磷’（处理过的尸骨磷化物）。】 【燃烧此香目的推测：一、制造特定频率的‘浊气’场，辅助‘引魂金钗’锁定并汲取‘清灵命气’（以浊引清，阴阳相吸？）；二、掩盖或驱散‘命格之气’传输过程中可能引发的灵脉异常波动；三、可能作为某种远程定位或共鸣的媒介。】 【能量轨迹残留极微弱，但可尝试‘溯源追踪’（需消耗宿主部分精神力，并存在被反向感知风险）。是否进行？】

　　溯源追踪！林晓精神一振。虽然存在风险，但这是目前最快找到源头的可能途径！

　　“大哥，小妹，”林晓深吸一口气，将风险告知二人，“系统可以尝试用这点灰烬追踪源头，但可能会惊动对方。”

　　武松毫不犹豫：“做！瞻前顾后，什么事都办不成！某家为你护法，若有异动，立刻斩断联系！”

　　黛玉也坚定点头：“二哥，小心。”

　　林晓不再迟疑，盘膝坐下，将那张沾有灰烬的宣纸平放在膝前，摒除杂念，沉声道：“系统，开始溯源追踪！”

　　【指令确认，启动‘能量溯源’模块。消耗宿主精神力……构建追踪灵波……】

　　刹那间，林晓感到眉心微微一热，一股清凉却带着强烈穿透性的意念波动，自他识海深处蔓延而出，如同无形的触须，轻柔而坚定地“缠绕”上宣纸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灰烬。

　　世界仿佛在他感知中褪去了色彩与实体，只剩下无数流动的、或明或暗、或清或浊的能量线条。灰烬所在之处，一点极其暗淡、却散发着独特“浊气”频率的微弱光点，成为这能量海洋中的坐标。

　　追踪灵波以这光点为起点，开始逆流而上。林晓“看”到，无数更加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浊气”流，如同受到某种召唤，从姑苏城的不同方向——城东玲珑阁旧址、城西锦绣坊附近、运河码头区域、城南百草堂……甚至隐约包括蘅芜苑、贾府等地的方向，丝丝缕缕汇聚而来，与这灰烬的浊气同频共振，最终拧成一股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浊气之流”。

　　这股“浊气之流”并非在现实空间中穿行，而是在一种更接近地脉能量层、或者说“灵界夹缝”的层面流淌。它蜿蜒曲折，避开姑苏城主要的灵脉主道，专挑那些地气淤塞、阴秽积聚的“暗脉”或“废道”前行。

　　追踪的视野随着这股浊流不断延伸、深入。林晓感到精神力在快速消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武松和黛玉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紧张地注视着他。

　　浊流穿过了大半个姑苏城的地下，最终流向城西北方向——那里是姑苏旧城遗址与沼泽湿地交界的一片荒僻区域，人烟稀少，传闻多有怪异。

　　就在浊流即将抵达一片被浓厚污浊能量笼罩的区域边界时，追踪视野猛地一震！

　　【警告！触及高强度能量屏蔽/干扰场！】 【检测到大型复合阵法波动！性质：隐匿、汇聚、转化、滋养……】 【阵法核心存在强烈生命反应！生命形态异常……兼具浓郁死气与掠夺而来的驳杂生机……疑似‘逆命盟’核心人物或关键造物！】 【‘命格之气’传输终点确认！正在被该核心持续吸收、转化！】 【溯源被强力干扰，即将中断！尝试最后一次穿透扫描……】

　　林晓咬牙，将剩余的精神力拼命灌注进去！

　　视野强行穿透了那层污浊的能量屏障，惊鸿一瞥——

　　那是一片被人工改造过的地下巨大空间，穹顶高阔，四周石壁上凿刻着无数扭曲诡异的符文，闪烁着暗红、惨绿、幽蓝等不祥的光芒。地面中央，是一个占地方圆十数丈、由不知名黑色石材构筑的复杂祭坛。祭坛表面沟壑纵横，流淌着粘稠的、仿佛混杂了污血与香灰的暗色液体。五根粗大的、刻满符文的石柱，呈五芒星状分布在祭坛边缘。

　　而在祭坛最中心，一个身影静静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

　　那人身披宽大的、绣满奇异符文的玄黑色长袍，兜帽低垂，遮住面容。身形看起来并不特别高大，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与整个污浊祭坛融为一体的邪异气息。最令人瞩目的是，在他/她的胸口位置，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色泽的光团！那光团色泽混杂，时而清亮如月华（似有柳纤云的鉴宝清气），时而温润如美玉（似有苏三小姐的灵秀），时而带着药草芬芳（似有孙姑娘的药慧），时而又显出几分锐气英风（似有刘小姐的英气）……但所有这些纯净或锐利的气息，都被一股更强大、更污浊的黑暗核心强行束缚、扭曲、融合在一起，仿佛正在被炼化成某种全新的、邪恶的能量！

　　一道道极其纤细、几乎透明的“光丝”，从祭坛四周、从五根石柱顶端、甚至从穹顶的符文中延伸出来，另一端连接着那悬浮身影的四肢百骸，以及胸口那团混杂的光球。随着光球的不稳定变幻，那些“光丝”也明灭不定，将一股股被转化过的、精纯却邪异的能量，持续不断地输送到那身影体内。

　　而在祭坛下方，环绕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坑洞，每个坑洞里都盘坐着一名身穿灰褐色劲装、面容麻木、眼神空洞的逆命盟低阶成员。他们如同人形电池，身上延伸出更暗淡的“气丝”，汇入祭坛的沟壑液体中，为整个阵法提供着基础的能量支撑，自身则迅速变得干瘪、衰老。

　　整个场景，邪恶、宏大、触目惊心！

　　【图像捕捉完成！警告！触发阵法警戒！】 【强行断开连接！】

　　“噗——！”林晓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追踪视野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彻底消散。精神力过度消耗与强行断开带来的反噬，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头痛欲裂。

　　“二弟！”

　　“二哥！”

　　武松和黛玉同时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武松手掌抵住他后心，一股温和雄浑的炎阳真气渡入，帮他稳住翻腾的气血。黛玉则慌忙取出温养心神的丹药，喂他服下。

　　好半晌，林晓才缓过劲来，顾不得调息，急声道：“找到了！在城西北旧城遗址与沼泽交界的地下！大型邪阵！核心……核心在吸收转化所有被窃取的‘命格之气’！那是个活人！气息极其邪恶强大！”

　　他将惊鸿一瞥所见的骇人景象，迅速而清晰地描述出来。

　　武松听完，虎目之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以人炼丹，以城灵脉为薪柴！此獠当诛！”

　　黛玉亦是花容失色，被那邪恶阵法的描述所震撼，但更多的是对那被悬浮于祭坛之上、强行掠夺融合他人命格之气的核心人物的恐惧与愤怒。“那……那究竟是人是鬼？他们这样掠夺融合，到底想造出个什么东西来？”

　　林晓喘息着，脑中飞速消化着刚才的信息：“那核心人物，恐怕就是‘逆命盟’真正的首领，或者至少是核心中的核心。他/她在利用‘十二金钗’的命格之气，结合邪阵和无数低阶成员的生命力，滋养自身，甚至可能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蜕变或晋升！”

　　他想起了那混杂光团中闪烁过的、属于柳纤云等人的气息特征，心头更是沉甸甸的。每一点被掠夺的命格之气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生命根基的损毁，甚至是生命的消逝。

　　“阵法规模宏大，防护严密，更有大量低阶成员作为‘燃料’。”武松沉声道，“单凭我们三人，硬闯绝无胜算。即便能闯进去，面对那气息邪异的核心人物，胜负亦在未定之天。”

　　“必须联合姑苏武林的力量！”林晓斩钉截铁，“将我们发现的真相告知父亲、柳阁主、刘帮主、楚楼主他们！逆命盟此举，是在掘所有人生存的根基！他们必须明白，这已不是某一家某一派的事，而是关乎整个姑苏存亡！”

　　黛玉担忧道：“可是……空口无凭。仅凭我们几人之言，还有这点灰烬和残钗，他们会信吗？而且，若大张旗鼓联合，必然会打草惊蛇，万一逆命盟狗急跳墙，提前发动，或者转移核心，该如何是好？”

　　这确实是个难题。姑苏武林各派并非铁板一块，各有心思盘算。骤然抛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确实难以取信，还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和猜忌。

　　林晓皱眉沉思，目光再次落到那些金钗和灰烬上。“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最好是能直接证明‘命格之气’传输与灵脉损害关联的证据。而且，必须找到一个既能取信于各派，又能暂时麻痹逆命盟的方法。”

　　武松忽然道：“王熙凤。”

　　林晓和黛玉看向他。

　　“那女人精明，消息灵通，在城中三教九流中都有眼线。而且她切身担忧贾府女眷安危，对逆命盟的威胁感受最深。”武松分析道，“我们可以先将部分真相透露给她，与她合作。她自有办法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验证一些事情，或许还能提供我们需要的、关于城中灵脉节点更具体的信息。同时，通过她，可以更自然地将消息‘泄露’给其他几家真正关键的人物，比如柳阁主（丧女之痛，追查最切）、刘帮主（势力遍布水陆，消息网络广），先形成一个小的核心联盟，再图谋全局。”

　　黛玉补充道：“薛家姐姐那里……或许也能提供一些关于灵脉、香料与能量方面的独特见解？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林晓缓缓点头。大哥和小妹的思路清晰可行。王熙凤是关键的一环，她既有能力验证，也有动力合作，更能作为连接其他势力的桥梁。薛宝钗则可能提供更深层的技术支持或线索。

　　“事不宜迟。”林晓强忍着精神力透支的虚弱感，站起身来，“明日一早，我便去拜访王熙凤。大哥，你暗中联络柳七，让他将我们今夜发现金钗残件之事，以及部分关于‘命格之气’的推测，巧妙而有限度地透露给柳阁主，看看他的反应。小妹，你设法再去一趟蘅芜苑，不必强求薛姑娘说什么，只需将我们关于‘香灰’与‘能量传输’的发现，以请教香道疑难的方式提及，观察她的反应。”

　　“那你呢？”武松不放心地看着林晓苍白的脸色。

　　“我调息一夜，应无大碍。明日与王熙凤周旋，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林晓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我们必须尽快撬开一道缝隙，将这黑暗的真相，暴露在更多人的眼前！逆命盟滋养的那颗毒瘤，必须在它彻底成熟、吸干姑苏之前，连根拔起！”

　　夜色如墨，书房内的灯火，却仿佛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明亮、炽热。那一点来自黑暗深处的香灰，如同投向深渊的探路石，虽未竟全功，却已惊醒了沉睡的巨兽，也照亮了前行者脚下危机四伏却不得不走的道路。灵脉之危，迫在眉睫，反击的序曲，已在暗夜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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