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图穷匕见刺王杀

　　林晓与燕王之间那场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机锋的“论剑”与关于黛玉的试探性交谈，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又施加了几分力道。宴会的气氛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继续，丝竹管弦之声掩盖不住席间那无形的暗流与无数双暗中观察、揣摩的眼睛。

　　燕王朱棣似乎暂时满足于初步的试探，转而与地方官员谈论起更为实务的漕运、赋税与边防，言语间依旧不失藩王的威严与对具体事务的熟稔。那些“特殊宾客”也各自安静下来，或饮酒，或观景，仿佛真的只是来赴宴的闲散文士。但林晓能感觉到，至少有不下三道隐晦却凝实的气息，似有若无地锁定着自己所在的方位，其中一道格外阴冷，与之前感应到的“浊化阴煞”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内敛诡秘。

　　时间在推杯换盏与表面应酬中流逝。戌时已过，亥时将至。虎丘秋夜的寒意渐浓，山风穿过林隙，带来远处剑池流水的呜咽，更添几分清冷肃杀。不少不胜酒力或体弱的宾客已面露疲态，宴会的喧嚣也略显疲软。

　　就在林晓以为这场充斥着试探与算计的夜宴将要以这种不温不火的方式收场时，异变，以一种最为暴烈、最为直接的方式，悍然爆发！

　　负责在宴会外围警戒、维持秩序的，主要是燕王的亲卫，辅以部分苏州府调派的衙役与刘帮主手下部分“协助”的漕帮弟兄。就在亥时初刻，一曲激昂的铙歌刚刚奏罢，余音尚在山谷间回荡之际——

　　“嗤嗤嗤——！”

　　数道极其轻微、却快如鬼魅的破空声，陡然从宴会场地边缘的数个黑暗角落同时响起！声音被乐声与风声掩盖，几乎难以察觉！但林晓一直紧绷的神经与提升到极致的感知，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

　　暗器！而且是淬有剧毒、附着了阴邪能量的暗器！目标并非分散，而是极其精准地分为两股——一股直射高台主座上的燕王朱棣！另一股，则如同毒蛇吐信，直扑林晓与武松所在的席位！

　　刺杀！目标同时指向燕王与林晓！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无论是燕王本人，还是赴宴的宾客，甚至可能连那些“特殊宾客”都未料到，竟有人敢在燕王亲卫重重护卫、高手环伺的虎丘夜宴上，发动如此大胆的刺杀！

　　“有刺客！护驾！”

　　“保护殿下！”

　　短暂的死寂后，燕王身边的亲卫将领率先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怒吼！训练有素的亲卫们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反应速度与战斗本能，数面厚重的包铁木盾如同凭空出现般，迅猛地合拢在燕王身前，同时刀剑出鞘的铿锵声连成一片，人影交错，试图拦截射向燕王的毒镖！

　　然而，袭击者显然早有预谋，且身手极高。射向燕王的毒镖角度极其刁钻，速度更是快得匪夷所思！虽然大部分被亲卫拼死挡下或击落，但仍有一枚乌黑的、形如扭曲树叶的镖影，如同有生命般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盾牌边缘，直取燕王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燕王身侧一名始终垂手而立、貌不惊人的灰衣老仆，眼皮微抬，枯瘦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

　　“叮！”

　　一声清脆至极、仿佛金玉交击的声响！那枚眼看就要命中目标的毒镖，竟被一股无形却凝练如实质的气劲精准地击中镖身，瞬间炸裂成一蓬黑雾！那黑雾散发出刺鼻的腥臭，显然剧毒无比，却被那灰衣老仆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旋风凭空生出，将黑雾尽数卷向无人高空，迅速消散。

　　燕王自始至终，身形未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未有多少变化，只是眼中寒光暴射，如同被激怒的猛虎，扫向暗器袭来的方向！那霸道的“征伐战气”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怒潮，席卷全场！

　　而射向林晓与武松的这一边，同样凶险万分！

　　毒镖并非一枚，而是呈品字形，封锁了林晓上中下三路，更有一枚角度极其阴损，直取他身旁稍后位置的武松肋下！每一枚毒镖都萦绕着淡淡的灰黑色气息，显然附着了“浊化阴煞”能量，一旦被擦破皮，后果不堪设想！

　　“二弟小心！”

　　武松怒吼一声，他不擅小巧腾挪，面对如此迅疾诡异的暗器，选择最直接的方式——不退反进，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踏，蒲扇般的巨掌带着炽烈的炎阳真气，如同两面烧红的门板，狠狠拍向射向自己和林晓中下路的两枚毒镖！他这是要以自身强横的真气与皮肉硬撼，为林晓争取应对时间！

　　“大哥不可！”

　　林晓岂能让武松如此涉险？在毒镖破空声响起的刹那，他全身真气已如炸开的刺猬般骤然迸发！《姑苏剑诀》中一式“风回雪舞”应念而生！不见他如何拔剑，只见一道清冽如月华、却又迅疾如闪电的剑光自他袖中惊鸿般掠出，并非直刺，而是在身前划出一片绵密灵动、仿佛雪片纷飞旋转的光幕！

　　“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射向他上中两路的毒镖被剑光精准磕飞，射向武松肋下的那枚，也被林晓剑势余波扫中，轨迹一偏，擦着武松衣角掠过，钉入后方地面，竟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小坑，冒出缕缕青烟！

　　电光石火间，两人合力，堪堪化解了这波致命的暗器偷袭！但武松那双以炎阳真气硬拍毒镖的手掌，也被震得微微发麻，掌心隐隐有被阴毒气息侵蚀的刺痛感，所幸他真气雄浑灼热，瞬间便将那点侵蚀消融。

　　袭击并未停止！

　　几乎在暗器被挡下的同时，宴会场地四周的阴影中，猛地窜出十数道鬼魅般的身影！这些人皆身着与夜色近乎融为一体的深灰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死寂冰冷的眼睛。他们行动迅捷无声，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其中数人直扑因暗器袭击而稍显混乱的燕王护卫圈，招式狠辣诡异，专攻关节要害，并不断掷出毒雾弹、迷烟筒，显然意在制造更大混乱，牵制护卫力量。

　　而另有五六人，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舍弃了其他目标，身形晃动间，已呈合围之势，朝着林晓与武松疾扑而来！这些人手中兵刃各异，有淬毒的短剑，有带着倒钩的铁尺，有能喷吐毒针的怪异圆筒，但无一例外，周身都缭绕着那种令人极其不适的、与“浊化阴煞”同源的阴邪气息，只是更加凝练、更加内敛于兵刃与招式之中，显然比之前遭遇的灰衣喽啰层次更高！

　　“逆命盟的杀手！”林晓心头雪亮。这手法，这气息，这不顾一切、同时针对燕王和自己的疯狂举动，除了那个潜伏在暗处、意图炼化姑苏的邪恶组织，还能有谁？！

　　他们选择在虎丘夜宴、燕王与姑苏豪强齐聚之时发动刺杀，目的绝不仅仅是杀人！这更像是一次疯狂的搅局，一次不计后果的破坏！刺杀燕王，若能成功，自然天下大乱；即便失败，也足以激怒这位以霸道着称的藩王，将局势彻底搅浑！而刺杀林晓，则显然是针对他这个一直在追查、破坏他们计划的核心人物，意图拔除这颗眼中钉！

　　好毒的计策！好大的胆子！

　　“找死！”武松早已怒不可遏，方才被暗器偷袭的憋屈与掌心刺痛化为滔天怒火，炎阳真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尊燃烧的怒目金刚，抡起那对砂锅大的拳头，不退反进，迎着两名扑来的杀手便撞了过去！炽烈的拳风将空气都烧得扭曲，那至阳至刚的气息，正是“浊化阴煞”的天然克星！

　　林晓长剑在手，眼神冰冷如霜。他没有贸然冲入战团，而是身形一晃，脚踏玄奥步法，剑光吞吐如灵蛇，游走于武松那狂暴攻击的间隙。他的剑法不再追求清雅灵动，而是变得无比简洁、狠辣、精准，每一剑都直指杀手招式的破绽与气机流转的节点，更隐隐引动天地间稀薄的清灵之气，对抗、消解着对方兵刃上附着的阴邪能量。

　　“是逆命盟的妖人！”

　　“保护殿下！剿灭刺客！”

　　宴会场彻底大乱！惊呼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宾客们惊惶失措，有的钻到桌下，有的狼狈逃窜，有的则抽出随身兵器试图自保。地方官员与士绅大多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柳阁主与刘帮主虽也震惊，却并未慌乱，一边指挥手下亲信收缩自保，一边紧张地关注着林晓、武松那边的战况，以及燕王方向的动静。

　　燕王朱棣依旧端坐主位，只是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身前的护卫已与数名杀手激烈交战，那灰衣老仆则如同幽灵般护在他身侧三尺之内，任何试图突破防线袭向燕王的攻击，无论明枪暗箭，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燕王的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先是在那些杀手身上扫过，杀机四溢，随即，又越过混乱的战场，牢牢锁定了正在与杀手激战的林晓，眼神中除了愤怒，似乎还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

　　刺杀！逆命盟！虎丘夜宴！三方势力，以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碰撞在了一起！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究竟是逆命盟狗急跳墙的疯狂反扑，还是另有更深层次的阴谋与算计？燕王那深沉的目光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林晓已无暇细思。他必须活下来，必须击退这些疯狂的杀手，然后，才能去面对那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后续。剑光与拳影，在虎丘的秋夜灯火下，交织出一片惨烈的杀伐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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